时间被考试和排名拉扯着，快得让人心悸。六月最后一次模拟考结束的那天，天空格外蓝。
温迟走出考场，看见叶星澜靠在走廊栏杆上等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考得怎么样？”叶星澜问。
温迟抿了抿唇，有点在意：“有几题不太确定。”
叶星澜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额角，拂开一缕碎发，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没关系。”她说。
温迟怔了怔，低着头没再说话。
成绩出来后，温迟的名字排在年级第四。
放学铃响过很久，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叶星澜。
夕阳的金辉泼洒进来，把空气里的粉尘都照得纤毫毕现。
“中考稳了。”
叶星澜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她正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拉链的声音清脆利落，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
她看向温迟，眼底有很浅的笑意，像冰层下流动的暖泉，“暑假想去哪里？”
温迟被这样的笑容晃了眼，整理试卷的手僵了一下。
书包带子勒在肩上，她张了张嘴，那句“我不住校”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化作一个有些模糊的笑：“……还没想好。”
她避开了叶星澜的目光，低头把试卷边缘用力按平。
中考前最后一天上课，班主任发放完准考证后，学校宣布放假三天备战中考。
顿时，整个初三教学楼沸腾了。 不知道是谁先撕了试卷，雪白的纸片从窗口飘出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教导主任在走廊大喊也没人听，紧接着，更多的纸片飞向天空，试卷的碎片从窗口倾泻而下，有人在喊楼，更多人在哭。
温迟站在走廊上，看着漫天飞舞的试卷碎片，如同无数只挣扎着获得自由的鸽子。它们盘旋着，碰撞着，在夕阳的金红里纷纷扬扬地坠落。
恍惚间时间被拉得很长。
那些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纸张，此刻都化作一场盛大的暴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叶星澜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结束了。”她说。
风卷起一片碎纸，轻轻擦过温迟的脸颊。
温迟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下一秒，叶星澜抬手，精准地捏住了那片纸屑，又松手放开。
温迟望着她的侧脸，忽然笑了。
这漫长又短暂的初三时光，就像这掌心的纸屑，轻飘飘的，却承载了太多说不出口的重量。
叶星澜转头看她，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温迟的手。
掌心的温度，比阳光更暖。
温迟微微一怔，低头回握住这双手。
叶星澜的手比她大一圈，虎口能轻松圈住她的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温迟的手指蜷了蜷，却被叶星澜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手背，像在安抚小动物。
温迟的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她用另一只手摘掉叶星澜肩上的碎纸屑时，不小心碰到她锁骨处的银色项链。
冰凉，仿佛带着某种潮湿的记忆。
“考场见。”放学时叶星澜说。
“考场见。”
温迟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阳光斜照过来，落在叶星澜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莫名很想伸手碰一碰那颗泪痣，但最终只是紧了紧书包带，轻轻点头。
晚霞很美，将天空染出一片粉红，但温迟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她默默跟在叶星澜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夕阳把叶星澜的影子拉得很长，温迟踩着她的影子往前走，就像初二那年刚认识时一样。
走出校门时，温迟回头看了一眼。初三（1）班的牌子已经模糊不清，教学楼前的梧桐正茂盛，浓绿的叶子在风里摇晃。
她想起去年冬天，叶星澜就是站在那棵树下，把围巾摘下来裹在她脖子上。
而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温迟知道，有些谎言，终究会在夏天来临前被揭穿。
温迟有些心不在焉地走着，当下是最后一次面对面说清楚的机会，但她还是不敢。
叶星澜会和她玩也是因为完全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要是她知道父亲温和下藏着的暴虐是一定会远离她的，而且，她要是告诉了别人，自己一定……
温迟正胡思乱想着，心也随之越来越沉，却猛地撞上一片温热，有些吃痛地揉了揉撞红的鼻尖。
“对、对不起。”
叶星澜顿了步伐，转过身扶了扶温迟的肩膀。
“发什么呆？”
温迟的额头突然被微凉的额头附上，叶星澜那张漂亮的脸在温迟眼前无限放大，温迟的呼吸下意识放轻了。
太近了，近得她都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数量。
叶星澜温热的呼吸与她交缠，就连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也跟着充斥在鼻尖。
温迟的下意识慌张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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