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分别时,温迟表现得还算平静。
可当她独自走回那栋灰暗的居民楼,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冰冷的家门时,那股强压下去的酸涩和空落,便如同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无声地将她彻底淹没。
父亲还没回来,家里冷清得可怕。
鼻子一酸,眼眶迅速泛红发热。
她咬着嘴唇,快步冲进自己的小房间,反锁上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她放下书包,甚至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雪地反射进来的、惨白微弱的光,走到书桌前。
手指颤抖着打开带锁的抽屉,拿出那本日记本。
钥匙对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翻开本子,签字笔的墨迹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清,但眼泪却先一步砸了下来,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湿痕。
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笔尖却带着汹涌的情绪,狠狠划在纸面上,几乎要戳破纸背。
将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酸涩、不甘、害怕和卑微的依恋,统统倾泻其中:
【2月4日 雪】
期末考完了。下好大的雪。她回A市了。
…… 我知道的,那才是她的世界。
有她父亲,有她熟悉的一切,也许……还有那个周予白。
而我呢?我只有这个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地方。
我算什么?一个偶尔需要逗弄一下的消遣?一个可怜的同桌?
我明明知道我们不一样,隔着好远好远的距离,可我还是……还是很难过。
我讨厌这样没出息的自己,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依赖和想念。
温迟,你不该有那些心思的。你不配。
可是……心里好难受。像被挖掉了一块。空荡荡的,灌满了冷风。
害怕。害怕一个寒假那么长,她会不会就忘了我?
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很无趣?
我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要。
我真没用。
字迹因为压抑的哭泣和颤抖而显得有些凌乱歪斜。
她写写停停,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像是在跟什么较劲,又像是在进行一次徒劳的自我惩罚。
写到最后,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就在她沉浸在自我厌弃的情绪中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吸了吸鼻子,模糊的视线看向屏幕。
是叶星澜。
很简单的一句话:【到家没?】
隔着冰冷的屏幕,似乎都能想象出她发出这句话时平淡无波的神情。
温迟看着那条简短的信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又酸又胀。
刚才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奇异地被这一句简单的问候抚平了大半。
她盯着屏幕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指尖带着未干的泪痕,乖乖回复:
【到了。】
她没有再多问一句“你呢?”“到了吗?”,也没有诉说任何自己的情绪,只是像完成一项任务一样,给出了最简短的答案。
发送成功后,她才像是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秒回的信息,又看了看日记本上那些泣血的文字,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茫然涌上心头。
那边没有再回复。
温迟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默默地合上日记本,锁好,重新塞回抽屉最深处。
她走到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狼狈不堪的自己。
不能这样。她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日子,温迟没有再主动联系叶星澜。
她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锁进日记里,然后逼自己投入具体的生活:写作业,预习,帮父亲做饭打扫,甚至找了几份短暂的零工。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仿佛那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洞。
新年前的一个星期,天气干冷。
温迟正在家里打扫卫生,手机响了。
一个意外的来电打破了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
屏幕上跳动着“叶星澜”的名字时,温迟正在擦玻璃,手指冻得通红。
她愣了好几秒,深吸一口气,终于接起电话,声音尽量平静:“……喂?”
“明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叶星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直接,听不出什么情绪,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不在家里。
“明天?有、有空。”温迟下意识地回答。
“嗯。早上九点,我去接你。”叶星澜说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穿暖和点。”
根本没给她询问或拒绝的机会,电话就挂断了。
第二天,温迟早早起床,换上了自己最厚实、看起来最体面的羽绒服,站在路口忐忑地等待着。
九点整,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叶星澜的脸。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看起来精神了些。
“上车。”
车子没有开往市中心的方向,而是驶向了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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