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环境清雅,比外面更加安静。
落座后,温迟显得异常沉默,与周遭宁静的氛围几乎融为一体。
叶星澜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温迟各倒了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片刻的神情。
她将一杯茶推到温迟面前,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在学校里,一切都还习惯吗?有没有认识什么……新的、聊得来的朋友?”
温迟机械地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壁的温热,她含糊地应着:“嗯,还行……就那样。”
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眼神飘忽,答非所问。
叶星澜抿了口茶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
她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轻响,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一些,带着一种属于姐姐身份的、合情合理的关切:“那……你和景辰,最近相处得怎么样?我毕竟是他姐姐,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一听到“陆景辰”的名字,温迟像是炸了毛的猫,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却还是强迫自己用平静的、甚至有些干巴巴的语气回答:“……还好。”
然而,叶星澜那句“我毕竟是他姐姐”,却莫名地扎进了她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泛起一阵隐秘而持久的酸胀难受。
她低下头,避开叶星澜的视线。
叶星澜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拿起了手机,没再理她。
她似乎开始处理信息,倒给了温迟一个喘息的空间。
温迟悄悄抬眼看她。
叶星澜侧脸线条流畅而冷淡,低垂着眼眸看着手机屏幕,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些试探性的问话只是随口一提。
温迟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憋闷,默默在心里骂了她一句,很快又低下头,盯着光滑的桌面发呆,思绪混乱。
菜品很快被依次送上,色香味俱全,摆盘精致。
随之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小壶这家店的特色酒酿,散发着清甜的米香。
叶星澜放下手机,看向温迟,询问道:“喝酒酿,还是换成果汁?”
温迟的目光在那壶酒酿上停留了一瞬,几乎没怎么犹豫,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回答:“酒。”
叶星澜点了点头,没有劝阻,亲自执起那小巧的白瓷酒壶,给温迟面前的杯子里斟了大半杯浅琥珀色的酒液。
空气中甜香的酒气更浓了些。
“这酒酿口感甜润,但后劲还是有一些的,”叶星澜将酒杯推到她面前,语气平常地提醒,“喝多了也会醉。”
温迟却觉得她这话像是在挑衅自己,仿佛认定她酒量不行。
她没说话,默默接过酒杯,也不吃菜,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带着甜味和细微气泡感的液体滑入喉咙,确实不像烈酒那样辛辣,反而有些爽口。
她开始埋头吃菜,试图用食物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但显然效果不佳。
她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一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脑海里交替闪过陆景辰和那个女人并肩的身影、周予白嘲讽的眼神、叶星澜令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越想越憋闷,于是又端起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
叶星澜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因为酒精作用,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绯红,像涂抹了上好的胭脂。
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淡漠或疏离的眸子,开始蒙上一层水润的雾气,眼神逐渐变得迷离。
看着她吃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慢,有时候筷子夹了半天,也没能把菜准确送到嘴里。
“吃点这个,”叶星澜适时地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爽的笋丝,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声音温和,“空肚喝酒容易难受。”
温迟含糊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倒是乖乖地把那筷子笋丝吃了,然后手又不由自主地伸向了酒杯。
叶星澜并没有阻止,只是在她酒杯快空的时候,又会自然地给她续上一些,纵容着她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直到温迟的眼神彻底变得朦胧,像蒙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江南烟雨,看人都有了重影。
她开始有些坐不稳,身体微微摇晃,嘴里也开始含糊不清地嘟囔起来。
“……骗子……都是骗子……”
“陆景辰……王八蛋……”
“周予白……讨厌鬼……”
“还有你……叶星澜……最坏了……总是……总是欺负我……”
“李教授……布置那么多作业……讨厌……”
“凭什么……你们都看不起我……”
她断断续续地,把压在心底的,对陆景辰的愤怒和失望,对周予白的厌恶,对叶星澜复杂难言的怨怼,甚至对课业压力的抱怨,都借着酒意毫无逻辑地倾吐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委屈和醉后的黏糊。
叶星澜这才伸手,将她面前那还剩小半杯酒的杯子拿开,放在了温迟够不到的桌角。
温迟正喝在兴头上,见酒杯被拿走,有些不乐意,晕乎乎地就要伸手去够,身体因为失衡而向前倾。
叶星澜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而易举地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
温迟试图挣脱,去够那个被抬高的酒杯,脸上因为醉意和着急,泛起更深的红晕,嘴巴微微嘟着,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一种孩子气的委屈和执拗,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叶星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番醉态,手臂稳稳地举着酒杯,不让她碰到。
她微微俯身,靠近温迟发烫的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清晰地问道:
“刚才……看见陆景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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