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黄土坡总爱刮凉风,尤其到了夜里,风卷着枯叶撞在土坯墙上,“呜呜” 的声响像极了谁家在哭。聂红玉夜里醒了两回,每次都听见西厢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 是柳氏。
天刚亮,她就披衣起身,刚走到灶房,就见柳氏蹲在灶台前,背对着她,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块发黑的粗布手帕,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灶里的火没烧旺,只有几点火星子在跳动,锅里的水还是凉的,显然柳氏咳了半天,连添柴的力气都没了。
“娘,您怎么不叫我?” 聂红玉赶紧走过去,从灶边拿起柴禾塞进灶膛,用吹火筒对着灶门轻轻吹,火星子 “噼啪” 炸开,很快就燃起了火苗。柳氏这才缓过劲,转过身,脸色蜡黄,眼底带着青黑,嘴唇干得爆了皮,说话都带着沙哑的颤音:“没事,老毛病了,过两天就好,别耽误你上工。”
聂红玉却没当回事 —— 原主的记忆里,柳氏的咳嗽每年秋天都犯,可从没像这次这么重,上次这么咳,还是沈廷洲他爹走那年,后来喝了半个月的草药才好。她伸手摸了摸柳氏的额头,没发烧,心里稍松,却更坚定了要给她调理的心思:“娘,您这是受凉了,得好好养着,不然拖成大病,更麻烦。”
柳氏摆摆手,想站起来,却被咳嗽绊住,扶着灶台才能站稳:“养啥?家里的柴禾就剩那点,省着烧还能撑到月底,要是为了我烧柴煮药,小石头冬天冻着怎么办?再说,哪有钱抓药?” 话里满是无奈 —— 在这粮都不够吃的年月,“治病” 是最奢侈的事,能扛就扛,是庄稼人的常态。
聂红玉没接话,心里却想起了藏在东厢房炕席下的那两个梨。那是上周沈廷洲去公社开会,汤书记看他辛苦,塞给他的 —— 说是公社果园里种的,今年收成少,稀罕得很。沈廷洲回来就给了小石头一个,剩下的一个,聂红玉没舍得让小石头吃,偷偷藏了起来,想着万一谁生病能应急,没想到现在真派上了用场。
“娘,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烧点水。” 聂红玉扶着柳氏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转身往东厢房走。掀开炕席,两个拳头大的梨躺在粗布包里,表皮有点发皱,却还新鲜,带着淡淡的果香。她小心地把梨揣进怀里,快步回到灶房,往铁锅里添了半锅井水,架在灶上烧。
柳氏看着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疑惑地问:“你藏啥呢?这么宝贝。”
聂红玉笑着把梨拿出来,放在粗瓷碗里:“娘,您看,这是廷洲上次从公社带回来的梨,我没舍得吃,藏着给您留着呢 —— 梨煮水治咳嗽,比吃药管用,还不用花钱。”
柳氏的眼睛一下子直了,盯着碗里的梨,嘴唇动了动,声音都变了:“你…… 你咋不留给小石头吃?这孩子长这么大,也没吃过几回梨。” 她伸手想把梨拿起来,却又缩了回去 —— 在她眼里,这梨比白面还金贵,该给长身体的孙子吃,哪能给她这个 “老骨头” 浪费。
“小石头还小,以后有机会吃,” 聂红玉按住她的手,拿起一块粗布,仔细擦着梨皮上的尘土,“您要是病了,谁给小石头缝棉衣?谁早上起来给他热粥?您得养好身体,才能看着小石头长大,是不是?” 这话是她在酒店做客户服务时学的 “需求切入法”—— 对付在意家人的客户,从家人的需求入手,比说多少大道理都管用,现在用在柳氏身上,果然见了效。
柳氏的手顿在半空,眼圈悄悄红了。她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小石头,想着能看着孙子上学、娶媳妇,要是自己真病垮了,孙子受委屈怎么办?她看着聂红玉认真擦梨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 以前她总觉得聂红玉是 “地主家的小姐”,自私娇气,可现在才发现,这媳妇心里装着的,全是这个家。
水开了,聂红玉把梨放在案板上,用刀小心地去核 —— 梨核苦,煮在水里会影响味道。她没舍得把梨皮削掉,梨皮煮水也能润嗓子,只是把梨皮上的斑点仔细刮掉,然后把梨切成小块,放进开水里。“煮梨水得用小火,” 她一边往灶里添了点细柴,一边跟柳氏说,“火太大会把梨煮烂,味道就不好了,小火慢煮,才能把梨的甜味煮出来,喝着也润嗓子。”
灶膛里的火苗跳动着,映在聂红玉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柳氏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想起以前聂红玉连粥都煮不好,现在却能把梨水做得这么细致,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 以前她总对聂红玉冷言冷语,还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可这媳妇却从没记恨过她,还想着给她煮梨水。
“红玉啊,” 柳氏轻声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不少,“以前…… 以前是娘对不住你,总觉得你成分不好,对你态度差,你别往心里去。”
聂红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笑了笑:“娘,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她不想提以前的不愉快,现在婆媳关系有了缓和的迹象,提那些只会让大家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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