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黄土坡裹得严严实实,连老槐树的影子都变得模糊。聂红玉踩着带霜的土路往炊事班走,新围裙系在腰间,被晨风吹得轻轻晃,粗布料子蹭着胳膊,带着柳氏缝补时留下的温乎气。她手里攥着那个记满方案的小本子,指尖把纸边都捏得发皱 —— 不是紧张,是心里揣着股劲,得把这第一碗稠粥熬好,不辜负社员们的信任。
炊事班的土坯墙在雾里露着黑顶,门口的柴禾堆上结着白霜,踩上去 “咯吱” 响。聂红玉推开门,大铁锅静静蹲在灶台上,锅里还留着昨晚洗锅的清水,映着灶膛里没熄的余火。老周头的徒弟小栓子已经到了,正蹲在灶边添柴,见她来,赶紧站起来:“聂嫂子,你来了!张队长刚才还让人来问,说一会儿过来看看。”
“辛苦你了小栓子,” 聂红玉笑着走过去,摸了摸锅里的水,还是温的,“昨晚的锅洗得真干净,等会儿熬粥肯定不糊底。” 小栓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周师傅教的,说熬粥的锅得洗三遍,不然有焦味。”
聂红玉点点头,从粮囤里舀出两斤玉米面 —— 这是今天早上要熬的量,跟老周头平时用的一样多。她把玉米面倒进粗瓷盆里,刚要去缸里舀温水泡米,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柳氏挎着个布包,牵着小石头走了进来:“红玉,娘给你带了热乎的野菜团子,上工前垫垫,别饿肚子。”
小石头挣脱柳氏的手,跑到灶台边,踮着脚往锅里看:“妈妈,今天能熬稠粥吗?小石头想喝。” 聂红玉蹲下身,把儿子抱起来,指着盆里的玉米面:“能,妈妈今天肯定让小石头喝上稠稠的粥,还能让叔叔阿姨们都喝上。”
“我来帮妈妈择菜!” 小石头从聂红玉怀里滑下来,拿起旁边篮子里的马齿苋,学着大人的样子掐根,虽然动作慢,却做得认真。柳氏也放下布包,走到盆边:“我帮你泡米,你说要泡多久?” “一个时辰,用温水泡,让玉米面吸饱水,熬出来才稠。” 聂红玉把小本子递给柳氏,“娘,你看这个比例,我都记着,错不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张云生扛着个锄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钟守刚。张云生看了看灶台上的玉米面,又看了看泡米的盆,皱着眉头问:“红玉,两斤玉米面,真能熬出二十碗稠粥?老周头以前熬,最多十五碗稀的,你要是不够,可别硬撑,队里还能再添点粮。”
聂红玉放下手里的野菜,走到张云生面前,语气坚定:“张队长,不用添粮,也不用多添柴,我保证两斤玉米面熬出二十碗稠粥,每碗粥能挂在勺子上不掉,每人都能喝上两碗,喝了顶饿,不耽误上午上工 —— 要是做不到,我这个月的工分扣一半,以后再也不碰炊事班的事。”
这话一出口,灶房里一下子安静了。柳氏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角:“红玉,别胡说,要是真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聂红玉却摇摇头,眼神里满是笃定:“娘,我心里有数,错不了。”
钟守刚在旁边冷笑一声:“聂红玉,你可别吹大话!地主家的媳妇,没干过炊事班的活,别到时候熬砸了,让全队人饿肚子!” 他早就看聂红玉不顺眼,要是她真能熬好粥,以后在队里的威信更高,他这个副队长就更没存在感了。
“是不是吹大话,等会儿粥熬好了就知道。” 聂红玉没看钟守刚,目光还是对着张云生,“张队长,我想立个军令状,写在纸上,要是做不到,我认罚;要是做到了,以后炊事班的粮食和柴禾,得按我的法子来,谁也不能随便插手。”
张云生看着聂红玉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昨天社员们的支持,还有她之前提的分工协作和记账的法子,心里慢慢有了底气。他点点头:“行!我信你一次!军令状不用写,我张云生说话算话,你要是真能做到,以后炊事班的事,就按你的法子来;要是做不到,也不扣你工分,就当是试错了。” 他知道聂红玉是个实在人,不会随便说大话,而且就算熬砸了,队里也能再添点粮,不至于让大家饿肚子。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尖细的声音:“哟,这是在立军令状呢?聂红玉,你可真敢啊!要是熬不好,看你怎么跟大家交代!” 李秀莲挎着个菜篮子走进来,身后跟着李梅,菜篮子里装着些野菜,却没多少新鲜的,大多是些老叶子。
“李主任要是没事,就请出去吧,这里要熬粥了,别耽误事。” 聂红玉不想跟她废话,转身就去灶边添柴。李秀莲却没走,反而走到泡米的盆边,假装看米:“这米泡得够不够啊?我看水有点少,是不是得再添点?” 说着,她趁人不注意,悄悄把旁边凉水缸里的水往盆里倒了半碗 —— 温水泡米能让玉米面吸饱水,凉水却会让玉米面结块,熬出来的粥要么有疙瘩,要么不稠。
小栓子正好看到了,刚想说话,却被李秀莲瞪了一眼,吓得把话咽了回去。聂红玉余光瞥见了,心里却没慌 —— 她在酒店后厨时,遇到过客人故意捣乱,把冷水倒进面盆里,她知道怎么解决。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盆边,用筷子把玉米面搅了搅,发现有小疙瘩,就加了点灶膛边温水缸里的水,又滴了两滴胡麻油(早上柳氏给她带的,怕她熬粥时手干),慢慢揉了揉,疙瘩很快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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