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黄土坡还陷在墨色的寂静里,只有炊事班的烟囱先冒出了一缕淡白的烟,在晨雾里慢慢散开。聂红玉背着半袋晒干的细柴,踩着结霜的土路往厨房走,鞋底碾过枯草的 “沙沙” 声,是这凌晨唯一的动静。她比昨天又早了半个时辰 —— 要做流程改造,得把准备工作做在前面,不能像老周头那样临到点才手忙脚乱。
推开厨房门,一股残留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混合着粗瓷碗的土腥味。聂红玉先把细柴堆在灶边,用粗布擦了擦灶台上的灰,然后从粮囤里搬出前一晚就准备好的粗瓷盆 —— 这盆比平时用的大一圈,是她特意跟王大娘借的,盆底还留着王大娘腌咸菜的浅痕。她舀出三斤玉米面(昨天算过,今天上工的社员有三十人,每人一碗半稠粥,三斤刚够),倒进盆里,又从水缸里舀出温水 —— 水温她用手背试了试,不烫不凉,刚好能让玉米面吸饱水又不结块,这是酒店后厨泡发食材的老经验,“温水发料,省火又出味”。
“聂嫂子,你咋这么早?” 小栓子挎着个布包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个热乎乎的红薯,“我娘让我给你带的,说你早起熬粥,垫垫肚子。” 他看到灶台上的玉米面盆,好奇地凑过去:“嫂子,这米咋昨晚不泡?非得今早泡?”
“昨晚泡怕坏了,” 聂红玉接过红薯,掰了一半递给小栓子,“现在天还不算暖,温水泡一个时辰刚好,既能让面吸饱水,熬的时候不用大火煮太久,还能省两捆柴;要是泡太久,面发黏,熬出来的粥会有酸味。” 她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把玉米面搅成絮状,动作慢而匀,确保每一粒面都裹上温水,“你看,这样搅没有疙瘩,等会儿倒锅里就省事。”
小栓子蹲在旁边看着,手指跟着筷子的节奏动,小声嘀咕:“以前周师傅都直接倒凉水搅,难怪总煮出疙瘩,还得用勺子压。” 聂红玉笑了笑,把搅好的面盆盖上粗布 —— 保温还能防尘,这是她在酒店后厨学的 “食材预处理保鲜法”,没想到在农村厨房也能用。
接下来是定量分米。老周头以前熬粥从不定量,凭感觉舀面,有时候多了熬稀点,少了就给社员少盛点,常有社员吵 “凭啥他的碗里稠点”。聂红玉早有准备,前一晚让沈廷洲用竹筒做了个量器,竹筒上刻着三道痕:第一道 “半碗”,第二道 “一碗”,第三道 “一碗半”,刚好对应不同食量 —— 壮劳力一碗半,妇女小孩一碗,这样既够吃又不浪费。
“小栓子,你帮我把这个竹筒洗了,” 聂红玉把竹筒递给他,“等会儿熬好粥,就按这个量分,壮劳力给到第三道痕,妇女小孩到第二道,要是有人不够,先记着,下午熬野菜糊糊再补,别像以前那样随便舀。” 小栓子赶紧接过去,用热水仔细洗了,还对着光看了看,生怕有残渣影响量准。
刚准备好,柳氏就牵着小石头来了,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择好的马齿苋和荠菜:“红玉,娘把野菜都择好了,老叶子都扔了,你看够不够?” 小石头挣脱柳氏的手,跑到面盆边,踮着脚看:“妈妈,粥啥时候好?昨天的粥能挂在勺子上,今天还能吗?”
“能,” 聂红玉蹲下身,摸了摸儿子冻得发红的小脸,“今天妈妈分批次熬,保证每个人的粥都能挂勺。” 所谓分批次,是她昨晚琢磨的 —— 老周头总把三斤面一次倒进锅里,火小了熬不稠,火大了锅底糊,后面盛的粥还会变稀。不如分两批,第一批熬两斤,供早来的二十个社员,第二批熬一斤,留给晚来的十个,中间用温火焖着,这样每一碗粥的稠度都一样。
灶膛的火被小栓子烧得旺起来,锅里的水慢慢冒起小泡。聂红玉把第一批两斤泡好的玉米面慢慢倒进锅里,手里的长木勺顺时针搅着,动作不快却稳,勺底贴着锅底轻轻刮,防止面糊在锅底。“搅粥要顺着一个方向,” 她教小栓子,“这样面分子能缠在一起,熬出来的粥才够稠,你试试?”
小栓子接过木勺,学着她的样子搅,一开始还磕到锅底,练了几下就顺了,眼睛亮起来:“嫂子,真的!这样搅着,粥好像越来越黏了!” 柳氏站在旁边择菜,看着锅里慢慢变稠的粥,嘴角也扬起来 —— 以前看老周头熬粥,总觉得是 “瞎糊弄”,现在看自家媳妇熬粥,才知道啥叫 “做事细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钟守刚背着个锄头走进来,眼神扫过灶台:“聂红玉,你这熬粥的法子也太麻烦了,又是泡米又是定量的,老周头以前哪用这么多讲究?别到时候粥没熬好,还耽误大家上工。” 他心里不服气,总觉得聂红玉是 “故意折腾显能耐”。
聂红玉没停下搅粥的手,头也没抬:“钟副队长,麻烦是麻烦点,但省柴还顶饿。昨天两斤面熬二十碗稠粥,省了两捆柴,大家喝一碗就饱了;以前老周头两斤面熬三十碗稀粥,费柴还不顶饿,大家得喝三碗,您说哪个划算?” 她一边说,一边舀起一勺粥 —— 金黄的粥糊挂在勺上,慢慢往下滴,却没掉下来,像层薄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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