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的日头刚爬过老槐树梢,沈招娣就红着眼圈从里屋跑出来,手里攥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往柳氏面前一摔:“娘!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嫁妆?一件旧棉袄,两条打补丁的裤子,我要是穿这个嫁过去,婆家肯定笑话我!隔壁李家三妹出嫁,还有一对新枕套呢,我连个新物件都没有,这婚我不结了!”
柳氏坐在炕边,手里的针线笸箩 “哗啦” 掉在地上,顶针、线轴滚了一地。她捡起个线轴,叹了口气:“招娣,不是娘不疼你,家里啥情况你不知道?去年分的布票刚够给廷洲做件军大衣,哪还有余钱扯新布?能给你凑齐棉袄裤子就不错了,枕套咱…… 咱凑活凑活不行吗?”
“凑活?” 沈招娣抹着眼泪,声音拔高了几分,“婆家早就说了,嫁过来得有对新枕套,不然不让我进新房!娘你要是不给我做,我就不去婆家了!” 她是沈廷洲的妹妹,今年十八,定了邻村王家的亲事,婚期就在正月二十六,眼瞅着只剩八天,嫁妆还没个像样的物件,急得整夜睡不着。
聂红玉刚从炊事班回来,手里还提着半袋玉米面,听到屋里的争吵,脚步顿了顿。她进门时,正看到沈招娣趴在炕沿哭,柳氏坐在旁边抹眼泪,小石头躲在门后,怯生生地看着,不敢说话。
“招娣,先别哭,” 聂红玉放下玉米面,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针线笸箩,“嫁妆的事,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解决的法子。” 沈招娣抬起头,红着眼眶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点埋怨:“你能有啥法子?你一个地主家的媳妇,家里比咱们还穷,难道你能变出布票来?”
柳氏赶紧拉了拉沈招娣的衣角:“招娣!咋跟你嫂子说话呢?红玉也是好心。” 聂红玉却没在意,她知道沈招娣是急糊涂了,才说出这种话。她坐在炕边,看着沈招娣手里的旧棉袄,又看了看针线笸箩里的碎布 —— 有她之前缝手套剩下的蓝布角,有柳氏补棉袄用的青布块,还有沈廷洲旧军装拆下来的灰布片,虽然都是边角料,却都是干净的,颜色也还算协调。
“布票咱们没有,但边角料咱们有啊,” 聂红玉指着碎布,眼睛亮了,“咱们用这些边角料拼一对枕套,再绣点花,既体面,又不违规,婆家见了肯定喜欢。” 沈招娣愣了愣,有点不信:“边角料拼的枕套?能好看吗?别到时候更让人笑话。” 柳氏也皱着眉头:“红玉,这法子行吗?边角料拼出来的,都是补丁,哪有枕套带补丁的?”
“补丁也能变成好看的装饰,” 聂红玉拿起一块蓝布角,又拿起一块青布块,搭在一起比划,“你看,蓝布当底,青布剪成小花的形状,拼在上面,再用红线绣个边,看起来就像特意做的花样,比纯色的枕套还好看。我以前在酒店做后勤时,见过裁缝用碎布拼桌布,客人都说好看,咱们做枕套也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纸笔,快速画了个枕套的样式:正面用蓝布角拼成长方形,四个角各拼一块青布小花,中间用灰布片拼个 “囍” 字,边缘用红线绣一圈梅花;背面用旧军装的灰布片,简单缝个边,既结实又耐脏。“这样拼出来,谁也看不出是边角料做的,反而觉得咱们用心,比买的现成枕套还特别。”
沈招娣凑过来看画,眼睛慢慢亮了:“这样…… 好像真的挺好看的。可是我不会绣花,娘也只会缝补丁,谁来绣啊?” 聂红玉笑了笑:“我会绣,以前在城里时,跟裁缝学过几手,虽然绣得不精,但绣个梅花和‘囍’字还是没问题的。” 柳氏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要是能做成,真是太好了!红玉,娘给你打下手,帮你裁布。”
说干就干,聂红玉先把边角料都找出来,分类整理:蓝色的归一类,青色的归一类,灰色的归一类,还有几块红色的碎布(是她之前做鞋垫剩下的),正好用来绣 “囍” 字。沈廷洲回来时,看到大家都围着碎布忙活,笑着说:“你们这是在干啥?准备做啥好东西?”
“哥!嫂子要帮我用边角料拼枕套,还要绣花呢!” 沈招娣赶紧说,语气里没了之前的埋怨,多了点期待。沈廷洲凑过来看了看样式,点点头:“这法子好!我来帮你们裁布,我在部队学过裁剪,保证裁得整齐。”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油灯每天都亮到很晚。聂红玉负责设计和绣花,柳氏负责拼布和缝边,沈廷洲负责裁布,沈招娣也跟着帮忙穿线、递针,小石头则坐在旁边,用小手拿着碎布片,学着拼小花,虽然拼得歪歪扭扭,却引得大家都笑。
裁布的时候,沈廷洲特意把布角剪得整整齐齐,每个布片的大小都一样,方便拼接。柳氏拼布时,先用粗线把布片固定住,再用细线仔细缝,针脚细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拼接的痕迹。聂红玉绣花时,先用铅笔在布上画好花样,再用红线一针一线地绣 —— 梅花的花瓣绣得饱满,“囍” 字的笔画绣得工整,红线在蓝布上格外显眼,看着就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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