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天还没亮,聂红玉就挎着个空布兜,绕着田埂往王婶家走 —— 她怕被人看到,特意选了最偏的路,路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得刺骨。王婶家的烟囱刚冒起烟,看到聂红玉来,赶紧打开门:“红玉,这么早来,是不是有急事?”
“王婶,我想跟您换点鸡蛋。” 聂红玉从兜里掏出红布包,把五斤粮票递过去,声音压得低,“小石头的棉袄破了,想换点鸡蛋,再用鸡蛋换块布料做新衣服,您要是方便,就换给我,不方便我再想别的办法。”
王婶接过粮票,手指摩挲着粮票上的字,眼圈一下子红了:“你这孩子,跟婶还客气啥!去年要不是你,我家的鸡早就死光了,别说鸡蛋,连鸡都没得吃。” 她转身往灶房走,从瓦罐里拿出二十个鸡蛋 —— 每个鸡蛋都用稻草裹着,放在布兜里,还特意多放了两个:“这二十二个鸡蛋你拿着,够不够换布料?不够你再跟我说,我再给你攒。”
聂红玉看着布兜里圆滚滚的鸡蛋,心里暖烘烘的,赶紧把鸡蛋裹紧:“够了够了,谢谢您王婶,等明年春天黄豆收了,我给您送点黄豆磨豆浆。” 王婶笑着摆手:“不用不用,你好好给孩子做衣服就行。”
从王婶家出来,聂红玉没敢直接回家,绕到公社的供销社 —— 她怕白天人多,特意选了中午,社员们都在家吃饭,供销社人少。王姐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看到聂红玉进来,赶紧放下笔:“红玉,今天咋有空来?是要买盐还是买针线?”
“王姐,我想跟您换块布料,不用布票。” 聂红玉把布兜放在柜台上,小心地拿出十个鸡蛋,“这是我攒的鸡蛋,想给小石头做件棉袄,您看能不能换块耐脏的布?”
王姐拿起鸡蛋,对着光看了看 —— 都是新鲜的,蛋壳光滑,没有裂纹,她心里就有了数。现在布票紧俏,供销社的布料都是按票供应,可看着聂红玉期待的眼神,再想起之前聂红玉帮她熬野菜酱(去年冬天王姐家没菜吃,聂红玉给了她一罐腌好的芥菜),她犹豫了一下,转身从柜台下拿出块浅蓝色的粗布:“这布是昨天刚到的,耐脏还软和,做孩子的棉袄正好。十个鸡蛋够了,我再给你多剪半尺,做个小帽子,冬天能护着耳朵。”
这块粗布是机织布,比土布细腻,布面上还带着细条纹,摸起来软乎乎的。聂红玉拿着布料,心里激动得直跳:“谢谢王姐,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王姐赶紧把布料卷好,用麻绳捆紧,小声说:“别让人看见,赶紧回家,要是有人问,就说是家里旧布改的。”
回到家时,柳氏正在院子里晒野菜,看到聂红玉手里的布料,赶紧迎上来,把布料接过去藏在屋里:“可算换回来了,我这心里一直悬着,怕你被人撞见。” 小石头看到妈妈回来,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妈妈,你去干啥了?我好想你。” 聂红玉摸了摸儿子的头,没说布料的事,只笑着说:“妈妈去给你找好吃的了。”
从那天起,聂红玉每天晚上都要熬夜缝衣服。等小石头睡着、柳氏纳完鞋底躺下后,她就把油灯挪到炕边,拿出布料、针线和尺子,在油灯下比划 —— 先量小石头的身高:从头顶到脚跟,正好三尺;再量肩宽:一尺二;袖长:一尺五,她都用粉笔画在布上,剪的时候特意留了半寸的余地,想着明年小石头还能穿。
缝衣服最费眼,油灯的火苗小,看久了眼睛就发酸,聂红玉的手指很快就被针扎破了,渗出点血珠,她随手擦在布上,继续缝。有天夜里,她缝到后半夜,手指被针扎得疼,忍不住 “嘶” 了一声,柳氏一下子醒了:“红玉,是不是扎到手了?快让娘看看。”
柳氏摸黑爬起来,从针线笸箩里拿出块旧布条,帮聂红玉包扎伤口,还把自己的顶针递给她:“用这个顶着,针就不容易扎手了。我给你热了碗玉米糊糊,在灶上温着,你喝了再缝,别熬坏了眼睛。” 聂红玉接过顶针,又喝了碗热糊糊,浑身都暖和了 —— 以前柳氏总嫌弃她是 “地主家的媳妇”,现在却处处护着她,这个家,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熬了整整三个晚上,新棉袄终于做好了。浅蓝色的粗布,领口和袖口用沈廷洲的旧袜子拆的线缝了圈边 —— 那袜子是军绿色的,洗得软和,缝在布上既好看又耐磨;棉袄里面塞的是新弹的棉花,是柳氏偷偷从自己的旧棉袄里拆出来的,她怕聂红玉不肯要,还说 “我这棉袄穿了三年,棉花还软和,孩子的得暖和点,不然冻感冒了麻烦”。
第四天一早,小石头醒来就看到炕边放着件新棉袄,蓝盈盈的,比旧棉袄好看多了。他跳起来抓过棉袄,想往身上穿,却怎么也穿不上,急得直喊:“妈妈,妈妈,我穿不上!” 聂红玉赶紧走过去,帮他把胳膊伸进袖子里,系上领口的布扣 —— 大小正好,浅蓝色的布衬得小石头的脸更白了,他跑到镜子前,转了好几个圈,小脸蛋红扑扑的:“妈妈,新衣服真好看!我再也不用穿破棉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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