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黄土坡晒得暖融融的,养猪场的栅栏边爬满了南瓜藤,黄澄澄的南瓜挂在藤上,像一个个小灯笼。聂红玉蹲在猪舍前,正把拌好的饲料倒进石槽里 —— 玉米粉掺着野菜碎,还有些磨碎的黄豆饼,是她特意跟公社粮站换的,小猪仔们闻到香味,“哼哼” 地挤过来,拱得石槽 “咚咚” 响,尾巴摇得像小扇子。
“红玉,这猪仔长得真快!才两个月,就比刚买回来时胖了一圈。” 张大妈拎着半筐刚摘的南瓜走过来,是从养猪场栅栏边种的藤上摘的,“我家那口子说,等过年杀了猪,咱们队里每户都能分点肉,让大家也解解馋。”
聂红玉擦了擦手上的饲料渣,笑着点头 —— 这养猪场能有今天,不容易。去年冬天动工,社员们义务帮忙挖地基、搭栅栏,汤书记批了木料和水泥,陈教授还特意从北京寄来封信,说 “猪饲料里加少量豆腐渣能催肥”,她试着做了,果然管用。现在六头小猪仔个个精神,再过三个月就能出栏,到时候不仅能给社员分肉,还能留两头母猪,明年就能繁殖小猪,养猪场就能慢慢壮大。
“妈妈,小猪又抢食了!” 小石头穿着件浅蓝色的新棉袄,从栅栏外跑进来,棉袄是去年聂红玉用鸡蛋换布料做的,今年还合身,只是袖口缝了圈新布。他手里攥着根玉米秸,蹲在旁边看猪仔,时不时用玉米秸轻轻戳一下最胖的那头小猪,惹得小猪 “哼唧” 一声,他就笑得露出豁牙。
柳氏坐在栅栏边的槐树下,手里纳着鞋底,是给沈廷洲做的 —— 沈廷洲上个月来信说 “部队可能要换冬装,需要双厚底鞋”,她就每天闲下来就纳,鞋底已经纳了半寸厚,针脚密得像鱼鳞。“红玉,歇会儿再喂吧,太阳快晌午了,晒得慌。” 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很薄,风里带着点南瓜藤的甜香,“晚上熬点南瓜粥,再蒸个南瓜饼,小石头念叨好几天了。”
聂红玉刚想应下,就听见村头的铁皮喇叭突然 “刺啦” 响了,电流声裹着公社通讯员的声音,像炸雷似的在黄土坡上回荡:“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接上级指示,即日起开展‘批林批孔’运动,重点批判资产阶级反动思想,清查旧知识分子遗留的‘四旧’物品,各生产队需组织学习,开展批判大会,确保运动落到实处!”
“啥?批林批孔?” 张大妈手里的南瓜 “哗啦” 掉在地上,滚到栅栏边,被小猪仔拱了两下。她捡起南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这…… 这又是要搞运动?去年林彪那事刚过,咋又来这么一出?”
聂红玉心里也 “咯噔” 一下 ——“批林批孔” 这四个字,她前世在历史书里见过,知道这运动波及面广,尤其针对 “旧知识分子” 和 “四旧” 物品。陈教授是前北京饭店总厨,算 “旧知识分子”,她还帮他藏过《中国菜谱》和《食品加工工艺》,虽然陈教授回北京时把书带走了,但这事钟守刚知道点风声,要是被他抓住把柄,肯定会借机生事。
果然,没过两天,队里就开始传闲话了。有人说 “公社要抓藏‘四旧’的人”,还有人说 “旧知识分子的书都要上交烧掉”。聂红玉注意到,钟守刚最近总在队部和养猪场附近转悠,以前他被暂停副队长职务后,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现在却天天往人多的地方凑,手里还攥着个小本子,时不时记点什么,眼神里透着股不正常的兴奋。
“红玉,你得小心点。” 李大叔偷偷来找她,手里拿着个刚编好的竹筐,是给养猪场装饲料用的,“昨天我在队部听见钟守刚跟李秀莲说,要‘揪出藏过旧知识分子书籍的人’,还说‘这人就在咱们队,靠旧知识分子的东西搞特殊化’,我看他指的就是你。”
聂红玉的心沉了沉 —— 钟守刚这是想借运动复职!他被停职快一年了,一直没机会翻身,现在 “批林批孔” 来了,他想靠 “抓四旧”“批旧知识分子” 邀功,把她拉下水,自己好重新当副队长。
当天晚上,聂红玉把家里的小本子翻出来,里面夹着陈教授临走时给的手写笔记,还有沈廷洲的退伍证复印件。她把笔记和复印件放进油纸包,又用油布裹了两层,藏进炕席最里面的夹层 —— 这是家里最隐蔽的地方,柳氏平时都不会动。
“红玉,钟守刚真会找咱们麻烦?” 柳氏坐在炕边,手里的针线停了,眼神里满是担心,“咱们家成分本来就不好,要是被他抓住把柄,说不定会被批斗,廷洲在部队也会受影响。”
“娘,您别担心。” 聂红玉握住柳氏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纳鞋底,指关节有些变形,却很温暖,“陈教授的书早就被他带回北京了,咱们手里只有他的笔记,还是关于食品加工的,不算‘四旧’。再说,汤书记是明事理的,不会让钟守刚乱搞。” 话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没底 —— 运动期间,人心惶惶,钟守刚要是煽动社员,说不定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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