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年的冬雪比往年来得缓,腊月里的黄土坡虽冷,却透着股安稳的暖意。养猪场的木栅栏上缠了圈晒干的玉米秆,既挡风雪又能当猪崽的磨牙棒,“母 3” 刚顺利产下 6 头小猪崽,李婶正蹲在稻草堆前,用温水给新生的猪崽擦身,动作熟练得像在照顾自家娃娃 —— 这是她独立接生的第三窝猪崽,从判断分娩时间到处理产后护理,全程没让聂红玉搭过一次手,只在最后把 “母子平安” 的记录写进台账时,才笑着跟聂红玉说:“你教的‘看胎动辨产期’,比老辈人传的法子准多了。”
聂红玉站在圈舍外,手里攥着本卷边的 “养猪场季度报表”,指尖划过 “饲料损耗率 8%”“猪崽成活率 100%”“季度盈利 120 元” 这几行字,心里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从去年春天接手养猪场,到现在整整一年半,她从连猪崽性别都分不清的 “外行人”,到带出能独当一面的李婶,从应对钟守刚的暗中破坏,到大雪天用酒店供暖的法子救回猪崽,那些曾经觉得跨不过去的坎,如今都成了账本上一笔笔扎实的记录。
“红玉,你看这季度盈利,比上季度多了 30 元,是不是因为咱们把发酵饲料的玉米比例降了 5%?” 李婶抱着刚擦干的小猪崽,放进铺了棉絮的保温箱,抬头跟聂红玉搭话,眼神里满是成就感,“我按你教的‘成本反推法’算了算,每斤饲料能省 2 分钱,一个季度下来就省出了两头小猪崽的钱。” 聂红玉笑着点头,把报表递过去:“你还能把成本和盈利挂钩,比我刚教你时又进了一步。以后遇到拿不准的,就翻我给你留的‘应急手册’,里面记了母猪常见的病和处理法子,实在不行再写信问我。”
正说着,柳氏挎着个布兜从村口方向走来,布兜里装着刚从公社供销社扯的半尺蓝布 —— 是给小石头做新棉袄的里子。她远远看到聂红玉和李婶在说话,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走到近前,先摸了摸保温箱里的小猪崽,才跟聂红玉说:“刚才碰到汤书记了,他说廷洲又托人捎话,问咱们啥时候能过去,营里的家属院都收拾好了,还留了块能种青菜的小院子。” 语气里藏不住的期待,手里的蓝布被攥得发皱。
聂红玉心里一动,转头看向小猪圈里欢实的猪崽,又看了看李婶熟练记录台账的身影,突然觉得,是时候了。之前总担心养猪场没人接手,担心李婶扛不起担子,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 —— 李婶能独立核算成本、接生母猪,张大妈能把小猪崽照顾得白白胖胖,王嫂的台账记得比公社的会计还规整,就连队里的壮劳力,都知道按 “饲料配比表” 给不同的猪拌料,这个她一手带起来的养猪场,早就不是离了她就转不动的模样了。
“娘,咱们明年春天就走。” 聂红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等过了正月,小猪崽满两个月,李婶把新一批饲料的发酵时间摸准了,咱们就收拾东西去部队。” 柳氏手里的布兜 “啪嗒” 掉在地上,蓝布滑了出来,她赶紧捡起来,手抖得厉害:“真…… 真的?不耽误养猪场的事?” “不耽误,” 聂红玉捡起蓝布,叠好放进布兜,“李婶现在的本事,比我刚管养猪场时还强,有她在,咱们放心。”
当天下午,聂红玉把张大妈、李大叔和几个队里的老社员叫到炊事班,说了随军的决定。张大妈第一个红了眼,手里的柴火棍在地上戳出小坑:“你这就要走了?以后谁跟我一起琢磨咸菜的新做法?谁教我算饲料的损耗?” 李大叔也叹了口气,却还是拍了拍聂红玉的肩膀:“走也好,跟廷洲团聚是正经事。养猪场你放心,我会帮着李婶盯着,保证不让你之前的心血白费。” 二队的王大爷也说:“明年春天走的时候跟我们说,我们帮你套马车,送你去公社火车站。”
聂红玉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又暖又酸 —— 在黄土坡的这两年,她从被人戳脊梁骨的 “地主成分媳妇”,到被大家信任的 “养猪场负责人”,靠的不仅是自己的本事,更是这些人的帮衬。她从布兜里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陈教授留下的 “粗粮细作笔记” 复印件,还有她整理的 “养猪场全年运营手册”,递给李婶:“这两本你留着,笔记里有陈教授教的小吃做法,以后要是想搞食品加工,能用上;手册里记了每个月要做的事,比如 3 月驱虫、9 月备冬料,你照着做就行。”
李婶接过红布包,小心地贴在胸口:“你放心,我肯定把养猪场管好,等你回来探亲,保准让你看到比现在更壮的猪崽,更厚的盈利账本。” 张大妈也赶紧说:“我给你准备了些腌好的五香咸菜,装在陶罐里,路上能配粥吃,到了部队也能给廷洲尝尝咱们黄土坡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黄土坡的家家户户都在帮聂红玉准备随军的行李。李大叔上山砍了些结实的木头,做了个带抽屉的小木箱,用来装聂红玉的账本和陈教授的笔记;张大妈和几个妇女一起,给小石头缝了件新棉袄,里子用的是柳氏扯的蓝布,面子是用旧军装改的,又暖又耐脏;王嫂则把自己攒的半袋黄豆粉装在布兜里,塞给聂红玉:“给小石头路上吃,比粗粮顶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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