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年的四月,军区家属院的槐花开了,一串串白花花的花瓣挂在枝头,风一吹,就飘下细碎的花雨,连空气里都裹着股甜香。可这甜香却没冲淡院子里的几分滞涩 —— 聂红玉拎着空米袋,刚走到家属院的物资发放点,就听见两个军属站在槐树底下,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清晰地飘进她耳朵里。
“你说沈营长也是,好好的军官,咋娶了个地主家的媳妇?听说那女的在乡下还管过养猪场,一身的土气,哪配得上沈营长?” 说话的是李营长的媳妇,穿着件新做的蓝布褂子,手里攥着块花布,语气里满是不屑。旁边的王参谋媳妇赶紧附和,眼睛还往聂红玉的方向瞟了瞟:“可不是嘛!我前几天还看见她蹲在院子里刨地,手上全是泥,哪像个军官家属?说不定以前在乡下就娇生惯养,现在装样子给人看呢!”
聂红玉拎着米袋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米袋是柳氏用旧布缝的,上面还绣着个小小的 “沈” 字,是她刚随军时,柳氏熬夜绣的。她知道,自从帮张嫂收拾屋子后,院里的议论就没断过 —— 有人说她 “讨好张嫂想攀关系”,有人说她 “用花架子骗大家”,现在更是直接扯到了 “成分” 和 “配不配” 上。这些话像细小的石子,砸在心上,钝钝地疼。
她没像以前那样低头快步走开,而是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 在黄土坡的时候,她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钟守刚说她 “资产阶级作风”,李秀莲说她 “靠成分攀高枝”,可她最后靠什么站稳了脚?不是辩解,是实打实的本事,是养猪场账本上的盈利,是社员们手里分到的肉。现在到了家属院,道理也是一样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辩解再多也没用,不如用行动让他们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沈媳妇,来领米啊?今天的米比上次的还干净,你多领点。” 物资发放处的老周是个实在人,没听过那些闲言碎语,笑着把一袋子米递过来。聂红玉接过米袋,冲老周笑了笑,声音平静:“谢谢周叔,不用多领,够吃就行。” 说完,她拎着米袋,故意从那两个军属身边走过,脚步不快,头也没低 —— 她没看她们,却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还有那突然停下的议论声。
回到家时,柳氏正坐在院子里缝补沈廷洲的旧军装,看到聂红玉回来,赶紧放下针线迎上来:“咋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领物资的人多?” 聂红玉把米袋放在墙角,没提刚才听到的话,只是拿起院角的竹扫帚,开始扫院子:“娘,咱们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槐花落在地上,踩久了黏糊糊的,不好清理。”
柳氏愣了愣,看着聂红玉弯腰扫地的背影,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些天,她也隐约听到些闲言碎语,有次去水井打水,还听见有人说 “沈营长的娘也是农村的,难怪娶了个地主媳妇”,当时她气得差点跟人吵起来,可又怕给儿子添麻烦,只能忍了。现在看着儿媳不说一句,却默默拿起扫帚,柳氏心里一阵发酸 —— 她以前总嫌弃聂红玉成分不好,可这孩子自从嫁过来,没跟她红过一次脸,在黄土坡把养猪场管得好好的,到了这儿又受委屈,却从不抱怨。
“你歇着,娘来扫!” 柳氏抢过聂红玉手里的竹扫帚,用力扫着地上的槐花瓣,“你去屋里收拾,娘力气大,扫院子快!” 聂红玉看着柳氏泛红的眼眶,心里一暖,没再推辞,转身进了屋。
屋里的土坯桌是沈廷洲刚分配家属院时领的,桌面有点不平,聂红玉找了块旧布,蘸着温水,一点点擦着桌面上的油污 —— 之前沈廷洲忙工作,有时候会把饭盒放在桌上,留下些油渍,她今天要擦得干干净净。她还找了块细砂纸,把桌角的毛刺磨平,又用沈廷洲从部队带回的蜡,在桌面上轻轻涂了一层,这样既防油污,又显得亮堂。
接着是窗户。家属院的窗户是木框的,玻璃上沾了不少灰尘,还有小石头之前画的蜡笔印。聂红玉找了三块布,一块蘸温水,一块蘸肥皂水,一块干布,先用水布擦一遍,再用肥皂水布仔细擦,最后用干布擦干。她擦得很仔细,连玻璃缝里的灰尘都用细木棍裹着布掏干净,擦完后,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屋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连墙角的旧木箱都显得干净了。
然后是收纳。屋里的小物件不少,沈廷洲的军帽、腰带,柳氏的针线盒,小石头的玩具,之前都随意放在炕上,显得乱糟糟的。聂红玉找了个旧木箱,用硬纸板隔成三个格子,分别放沈廷洲的军用品、柳氏的针线盒,还有小石头的玩具;她还把小石头的蜡笔用布兜装起来,挂在炕边的木钩上,这样拿取方便,也不会弄丢。
柳氏扫完院子,走进屋一看,眼睛都亮了 —— 原本有点暗的屋子,现在亮堂堂的,土坯桌擦得能照见人影,炕上的物件归置得整整齐齐,连墙角的米袋都摆得笔直,上面还盖了块干净的布。“红玉,你这…… 你这收拾得也太利索了!比咱们在黄土坡的屋子还整齐!” 柳氏走过去,摸了摸擦干净的窗户玻璃,又摸了摸磨平的桌角,声音里满是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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