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着的、原本准备狠狠揍儿子几巴掌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后缓缓落下,变成了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声音也软了下来,带着哭腔:“你这死孩子!你想吓死妈啊!偷偷摸摸上山,还弄这一身血回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妈可咋活啊……”
母子俩在雪地里抱头痛哭(主要是刘翠花哭,陈阳是激动的)。
这场景,把旁边的杨文远看得一愣一愣的,也勾起了他刚才在山上的恐惧和后怕,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掉下金豆子。
这里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左邻右舍。
最先跑出来的,就是隔壁杨文远的母亲,王大敏。
她系着和刘翠花同款的围裙,手里还捏着正在摘的豆角,一看自己儿子也浑身脏兮兮、裤裆还湿着,扛着块猪肉傻站着,再看到抱在一起的陈家母子,以及地上那巨大的肉块和猪头,顿时也明白了七八分。
“哎呦我的妈呀!你们两个小祖宗诶!这是上山去了?!还碰上野猪了?!”王大敏拍着大腿,又是后怕又是生气,上前一把揪住杨文远的耳朵,“你个不省心的玩意儿!让你好好在家待着,你非要跟你阳哥出去野!看我不告诉你爹,让他扒了你的皮!”
“妈!妈!轻点!耳朵要掉了!”杨文远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是阳哥!是阳哥把野猪打死的!就用侵刀!老厉害了!我们没受伤!”
“啥?!用侵刀打的野猪?!”王大敏手一松,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那边还抱着母亲的陈阳。
这时,周围又围过来几个邻居。有拄着拐棍的老孙头,有抱着孩子的李家媳妇,还有几个半大小子,都好奇地看着地上的猪肉和血呼啦嚓的陈阳,议论纷纷。
“哎呦,瞅瞅这猪肉,真肥啊!”
“老陈家大小子行啊!敢跟野猪动刀子?”
“文远他妈,真就只用侵刀?没带枪?”
“了不得!了不得!陈家这小子,以后怕是咱屯子里的头号炮手(猎人)了!”
众人的惊叹和议论,让刘翠花也回过神来了。她松开陈阳,仔细上下打量,确认儿子除了狼狈点,确实没受伤,这才彻底松了口气。随即,那股子泼辣劲儿又上来了,她捡起地上的锅铲,作势要打陈阳:“你个混账东西!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但眼里的怒气,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骄傲。毕竟,儿子能独自猎杀一头野猪,在这靠山吃山的屯子里,是件极有面子、极显能耐的事情。
“行了行了,翠花,孩子没事比啥都强!”王大敏赶紧过来打圆场,她看着地上那百多斤猪肉,眼睛发亮,“赶紧的,把这猪肉拾掇了!这大冷天的,别冻瓷实了!”
这话提醒了刘翠花。她看了看猪肉,又看了看围观的邻居,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洪亮了几分:“对!拾掇猪肉!今天托我儿子的福,咱们见者有份!老孙叔,一会儿给您割条肉回去尝尝鲜!李家媳妇,你也拿点肥膘回去炼油!”
她这么一说,围观的邻居们顿时喜笑颜开,纷纷夸赞刘翠花大方,陈阳有本事。气氛一下子从之前的紧张担忧,变得热闹喜庆起来。
“文远,帮你阳哥把肉搬院子里去!”王大敏吩咐着,又对刘翠花说,“翠花,我家还有半缸酸菜,我这就去捞几颗过来,咱晚上炖酸菜血肠白肉锅子!再烫一壶酒,等良飞哥和建国他们下班,好好喝两盅!”
“成!就这么定了!”刘翠花爽快地应下,又踢了还傻站着的陈阳一脚,“还愣着干啥?赶紧把这一身血葫芦似的衣裳换了!埋汰死了!”
陈阳嘿嘿一笑,看着母亲和王大敏风风火火地开始指挥,看着邻居们羡慕和称赞的目光,看着杨文远吭哧吭哧地往院里搬肉,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家”的温暖填得满满的。
他帮着把所有的肉都搬进自家院子,放在仓房旁那块专门用来处理猎物的青石板上。刘翠花已经从屋里拿出了锋利的砍刀和剔骨尖刀,王大敏也端着满满一盆酸菜过来了,两个女人挽起袖子,开始麻利地处理起来。
刮毛、分割、剔骨……动作娴熟,配合默契。
陈阳回到屋里,打了一盆热水,仔细地清洗着脸和手上的血污。冰水刺骨,却让他愈发清醒。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充满朝气、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换上一身干净的、打着补丁的旧棉袄棉裤,他走到院子里,想帮忙,却被刘翠花赶开了:“去去去,一边待着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带着文远把院里的雪扫扫!”
陈阳笑了笑,知道母亲是心疼他,也没坚持。拿起靠在墙角的木锨,和杨文远一起清扫院子里的积雪。
夕阳彻底沉下了山脊,天色暗了下来,但陈家小院里却灯火通明(点起了煤油灯和蜡烛),热气腾腾。大铁锅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厚厚的猪板油正在“咕嘟咕嘟”地炖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酸菜特有的酸爽气息,弥漫了整个小院,甚至飘到了院外,勾得路过的屯里人都不住地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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