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骑着二八大杠,车轮碾过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屯子里的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像一道道灰色的纱幔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几条土狗在路边追逐撕咬,看见陈阳过来,夹着尾巴溜回了自家院门。
刚把自行车推进自家院子,母亲刘翠花就系着围裙从灶房探出头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还知道回来?这一去三四天,连个口信都没捎,把你妈我这心给操的!说着用围裙角擦了擦眼角。
父亲陈良飞叼着烟袋锅子从屋里踱出来,借着灶房透出的光亮上下打量儿子:回来就行。省城那边咋样?皮子出手了?
爹,妈,进屋说。陈阳把车支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皮子卖了,价钱还不错。
正要抬脚进屋,院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民兵连长赵卫东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棉帽檐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良飞哥,翠花嫂子!赵卫东先打了个招呼,一把拉住陈阳的胳膊,压低声音:陈阳,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赶紧的,有要紧事!
陈良飞和刘翠花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陈阳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屯长那事有眉目了。
爹,妈,我跟卫东叔说点事。陈阳说着,被赵卫东拉着出了院子。
两人走到院墙后头的柴火垛边上,这里背风。赵卫东警惕地四下张望,这才凑到陈阳耳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陈阳,事儿......事儿基本上妥了!
陈阳不动声色:卫东叔,慢慢说,具体啥情况?
赵卫东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公社领导那边,按咱俩商量的,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了。领导们对刘福贵本来就不太满意,特别是他上次想欺负李二嫂那事儿,不知咋的传到了公社,影响很坏!这回咱们递上去的材料和......和那些,算是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王书记亲自找刘福贵谈话了,虽然没明说撤他,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让他主动让位,还能留点体面。他现在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在家憋着呢!我估摸着,撑不了几天就得递申请!
陈阳点点头。刘福贵这种欺软怕硬的主,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根本硬气不起来。
那接任的人选......陈阳问道。
嘿嘿,赵卫东咧嘴一笑,这还用问?一切都按咱商量的来!公社领导的意思,是让我来接这个屯长。毕竟我干了这么多年民兵连长,对屯里情况熟,成分也好。至于空出来的民兵连长位子......
他看向陈阳,眼神里带着询问:陈阳,你看张二虎那边......是不是该跟他透个气了?这事儿基本上定了,就等着你去说,让他心里有个底,也让他知道该感谢谁。
陈阳心里暗赞,赵卫东果然是个明白人。事情办得漂亮,人情也做得足。让他去给张二虎报喜,这是把收买人心的机会完全让给了他。
行,卫东叔,这事您办得漂亮。陈阳拍了拍赵卫东的肩膀,以后屯子里的事,还得您多操心。
赵卫东听到这句肯定,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连忙表态:陈阳你放心!我赵卫东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以后屯子里大小事情,我都先跟你通气!咱爷俩......不,咱叔侄俩,一起把陈家屯整红火喽!
送走赵卫东,陈阳转身往屯子西头走去。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只有各家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
张二虎家那间低矮的泥草房隐在夜色里,窗户纸上映出跳动的煤油灯光。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味和炕火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张二虎正蹲在灶坑前,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小泥炉扇风,炉子上坐着个陶罐,里面咕嘟着给奶奶煎的药。听见门响,他抬起头,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阳哥!你回来了!
炕梢铺着的厚干草垫上,那两只蒙古细犬——黑豹和黄风正安静地趴着。经过这些天的精心照料,它们恢复得很快,虽然还瘦,但精神头足了不少,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看见陈阳进来,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声,尾巴轻轻摇晃。
二虎,忙着呢?陈阳在炕沿坐下,先摸了摸黑豹的脑袋,这俩家伙恢复得不错啊。
俺就是按阳哥交代的,按时上药,喂点肉汤......张二虎挠挠头,它们通人性哩,知道俺对它们好。
炕上的二虎奶奶挣扎着想坐起来,被陈阳快步上前按住了:奶奶,您躺着,别起来。
小阳啊......又麻烦你来看俺这老婆子了......奶奶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感激。
奶奶,您这说的啥话。陈阳在炕沿坐下,神色认真起来,二虎,奶奶,我今天来,是有个正经事要跟你们说。
张二虎和奶奶见他神色郑重,都收敛了笑容,认真听着。
屯里的民兵连长赵卫东,马上要接任屯长了。陈阳缓缓说道。
啊?赵连长当屯长了?那......那民兵连长谁干?张二虎下意识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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