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溃散,如同退潮般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之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乌力楞和空气中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短暂的死寂之后,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如潮水般涌来的疲惫,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乌力楞的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看着被毁坏的栅栏、死去的亲人和牲畜,哭声与笑声交织,复杂难言。白鹿屯的猎人们也纷纷瘫坐在地,检查着自身的伤势,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弹药,脸上带着战斗后的麻木与庆幸。
奥伦头人强撑着疲惫,立刻组织人手救治伤员,清理战场,安抚受惊的妇女儿童。陈阳几人也顾不上休息,帮着包扎伤口,拾掇散落的武器。
“陈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的乌力楞!”卓玛的父亲,那位名叫哈森的鄂温克猎人,紧紧握住陈阳的手,虎目含泪,激动得声音颤抖。他的手臂在刚才的战斗中被狼爪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此刻只是简单包扎着,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哈森大叔,别这么说,咱们是兄弟,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陈阳连忙扶住他,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流血的伤口,眉头紧锁,“您的伤得赶紧重新处理!”
他立刻让韩新月拿来他们随身携带的、效果更好的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亲自为哈森清洗、上药、重新包扎。陈阳手法熟练轻柔,哈森看着这个枪法如神、此刻又如此细心体贴的汉族青年,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另一边,孙晓峰和王斌也在帮着照顾其他伤员。王斌把自己那件被狼爪划破的皮夹克脱下来,盖在了一个在混乱中冻得瑟瑟发抖的鄂温克孩子身上。孙晓峰则把自己水壶里最后一点水,喂给了一个受伤后失血过多、嘴唇干裂的老猎人。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被乌力楞的族人们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经过清点,乌力楞在此次狼患中损失惨重,死了七八个族人,伤者二十多人,驯鹿和牲畜损失过半,几乎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万幸的是,屯子保住了,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为了感谢白鹿屯和陈阳几人的救命之恩,老巴特尔屯长不顾自身伤痛和屯子的窘迫,执意要拿出屯里最好的食物招待恩人。篝火再次燃起,只是气氛远不如白鹿屯那晚热烈欢快,多了几分沉重与悲怆。烤热的肉干、仅存的一点奶酒被分到每个人手中,虽然简陋,却饱含着乌力楞人最真挚的感激。
席间,陈阳看着乌力楞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迷茫,心中不忍。他悄悄将奥伦头人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奥伦头人,乌力楞损失这么大,光靠他们自己,这个冬天恐怕很难熬。我们这次带来的礼物和猎获的那两只马鹿,就都留给乌力楞吧,算是一点心意。”
奥伦头人深深看了陈阳一眼,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陈,你的心,像兴安岭的泉水一样清澈!山神会保佑你的!”他没有推辞,因为知道这是乌力楞眼下最需要的。
饭后,陈阳惦记着寻找猎狗的事情,便在奥伦头人和老巴特尔屯长的陪同下,在屯子里走动,一方面是查看情况,另一方面也想看看有没有符合要求的猎狗。乌力楞刚刚经历大难,此时提买狗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合时宜,陈阳打算先观察,日后再提。
他们走到屯子最边缘一个孤零零的、显得有些破旧的撮罗子前。一个年纪很大的鄂温克老猎人正坐在门口,就着篝火的余烬,默默地擦拭着一杆磨得油光发亮的老式火铳。他的一条腿似乎有些不便,用一根木棍撑着。令人注意的是,在他脚边,安静地卧着一条母猎狗,这狗体型不算特别巨大,但骨架匀称,肌肉线条流畅,毛色灰黑相间,一双耳朵警惕地竖立着,眼神温和中透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沉稳。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母狗的身后,还有五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狗崽,正互相追逐打闹,发出稚嫩的呜咽声。
陈阳的目光瞬间被那条母猎狗吸引了!以他多年养狗、相狗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条母狗绝非寻常!它的站姿、眼神、以及那隐隐透出的气质,都显示出它曾经是一条极其优秀的猎狗!而且,他从母狗那略显宽大的头颅和眼神深处偶尔闪过的一丝野性中,敏锐地察觉到——这条狗,有野狼的血统!
拥有狼血的猎狗,往往更加凶猛、耐力更好,尤其是嗅觉(香头),通常远超普通猎犬!
老猎人看到奥伦头人和陈阳几人,连忙想要站起身行礼。奥伦头人快步上前扶住他:“巴雅尔老爹,您腿脚不便,快坐着。”他转头对陈阳介绍道,“这是巴雅尔老爹,我们乌力楞最好的猎手之一,年轻时一个人能猎熊!可惜前年追一头受伤的野猪,摔坏了腿,以后就不能再进山了。”
陈阳肃然起敬,连忙上前问好。他看着巴雅尔老爹脚边的母狗和小狗崽,由衷地赞道:“老爹,您这狗,是条好狗啊!”
听到有人夸他的狗,巴雅尔老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爱怜地摸了摸母狗的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追风’,跟了我十年了,是好伙伴……可惜,我老了,它也老了,以后,只能在这撮罗子边陪我了。”语气中充满了落寞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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