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客狼狈离去,像一阵夹着冰碴子的北风,刮过之后,留下的是刺骨的寒意和更坚定的决心。屯子口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但那股同仇敌忾的气氛还在空气中弥漫。几个半大小子学着陈阳刚才的样子,挺着胸脯,对着汽车消失的方向啐上一口,仿佛自己也参与了那场“保卫战”。
陈阳揽着韩新月的肩膀,能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不是害怕,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情绪释放后的虚脱,以及被至亲之人如此对待的伤心。
“没事了,都过去了。”陈阳低声安慰,声音沉稳有力,像山一样可靠。
韩新月抬起头,眼圈还红着,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嗯,我不怕。”她看向周围还未完全散去的、脸上带着关切和愤慨的乡亲们,深吸一口气,挣脱陈阳的怀抱,向前走了两步。
她面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叔伯婶子,大哥大姐们,”韩新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刚才,谢谢大家了!谢谢你们肯为我说话,肯站在我和阳子这边!”
她直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质朴的脸庞,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没有去擦,任由它们滚落,声音却越发坚定:“我韩新月,从小在京城长大,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以前,我以为那就是好生活。可来了咱们陈家屯,我才知道,啥叫踏实,啥叫暖和!”
她指了指脚下的黑土地,又指了指周围的乡亲:“是阳子,让我知道一个人靠自己的本事,能活得这么硬气!是婶子(刘翠花)和屯里的姐妹们,教我咋过日子,咋疼人!是咱们屯子的老少爷们儿,让我觉得,这儿才是家!有人情味儿,有奔头!”
她顿了顿,抹了把眼泪,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刚才那人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他们看不起咱这儿,看不起阳子,觉得我留在这儿是掉价儿,是没前途!可我今天,就当着我第二个爹娘,当着全屯子老少爷们的面,把话撂这儿——”
她猛地转身,看向陈阳,目光灼灼,声音拔高,清晰地传遍全场:“我韩新月,这辈子,就跟定陈阳了!生是陈家屯的人,死是陈家屯的鬼!京城那个家,我不回了!以前的身份、日子,我都不要了!他们爱咋地咋地,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在这儿,跟阳子,跟咱们屯子,一块儿顶着!”
这番话,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好!!”
“新月丫头!好样的!”
“这才像咱兴安岭的媳妇!硬气!”
“放心待着!看谁敢来撵你!”
叫好声、鼓掌声、议论声轰然响起,比刚才对峙时还要热烈!屯民们被韩新月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彻底打动了。这闺女,不是那娇滴滴受不得委屈的,是能跟他们一条心、共患难的自己人!
刘翠花早已哭成了泪人,上前一把抱住韩新月:“我的好闺女啊!娘就知道没看错你!”
陈良飞站在屋檐下,吧嗒着旱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也有些发红。小陈默和杨文婷也跑过来,紧紧抱住韩新月的腿。
陈阳看着站在人群中央,虽然流泪却脊梁挺得笔直的韩新月,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自豪。他走上前,再次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是毫无保留的、充满力量和认可的拥抱。
“听到了吗?”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笑意和无比的坚定,“你现在可是咱们全屯子公认的媳妇了,想跑也跑不了啦。”
韩新月破涕为笑,用力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所有的委屈和不安,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这场风波,非但没有动摇韩新月,反而让她完成了一次彻底的蜕变和宣言。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家族庇护的京城大小姐,而是心甘情愿扎根兴安岭、与爱人并肩奋斗的韩新月。
接下来的几天,屯子里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件事。人们茶余饭后,无不称赞韩新月的选择和勇气,对陈阳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他能让这么个好姑娘死心塌地跟着,是真有本事。连之前偶尔还会酸几句的吴老四,在公开场合也不敢再瞎嘀咕了,他婆娘更是逢人便夸新月丫头懂事、仁义。
韩新月也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变得更加开朗和从容。她更加积极地参与到家庭和收购站的事务中。白天,她在收购站帮着韩新月处理往来信件、核对账目,她那手漂亮的钢笔字和清晰的条理,让孙晓峰和王斌这两个“账房先生”都自愧不如。晚上,她跟着刘翠花学做东北菜,虽然一开始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她肯学,人也聪明,进步飞快。
她还主动承担起了辅导小陈默和杨文婷功课的任务。她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讲解起课文和算术题,条理清晰,方法也好,让两个孩子的学习兴趣都提高了不少。陈默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亲近,更多了几分依赖和崇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