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虎和卓玛的喜气儿,像陈年老酒的余香,在陈家屯萦绕了好些天都没散尽。小两口搬进了修葺一新的房子,卓玛性子爽利,手脚又勤快,很快就跟屯里的媳妇们打成了一片,学着腌酸菜、做粘豆包,把个小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张二虎更是干劲十足,白天在收购站忙活,晚上回家有热炕头热饭菜,脸上成天挂着憨笑。
收购站扩建和屯集体入股的事儿,也趁着这股喜气劲儿,在赵卫东和陈阳的主持下,顺利敲定了最后细节。屯子里那几间旧仓库和空地折价算成集体股本,占了四成;陈阳他们几个原始出资人占六成,但约定将来赚了钱,优先保证收购站发展和集体分红。章程一定,屯民们的心就更踏实了,都觉得跟着陈阳干,前途亮堂。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忙碌而充实的轨道上。陈阳白天在收购站和扩建工地上盯着,晚上回家有韩新月端上的热乎饭菜,小陈默和杨文婷围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韩新月似乎也完全从京城来信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常带着温婉的笑容,帮着刘翠花料理家务,偶尔也去收购站帮韩新月处理些账目和通信的事情,俨然已是陈家不可或缺的一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刚过晌午,日头还算暖和,陈阳正和张二虎、杨文远在新划拨的扩建空地上,比划着新仓库和皮子加工坊该怎么建。就见屯子口老耿头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这次他脸上没了上次送信时的寻常神色,反而带着点紧张和惶惑。
“小阳!不好了!”老耿头隔着老远就喊,“屯子口来了辆小汽车!贼拉气派!车上下来几个人,指名道姓要找你和新月丫头!看那架势,来者不善啊!”
小汽车?这年头,在兴安岭这地界,能坐小汽车来的,绝非等闲之辈!
陈阳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张二虎和杨文远道:“你们继续盯着,我回去看看。”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大步朝家走去。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多半是京城韩家那边,见信件石沉大海,终于按捺不住,派人亲自上门了。
果然,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老式上海牌轿车停在那里,引得不少屯民远远地围观,指指点点。车旁站着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笔挺的深色中山装、梳着油亮分头、面容白净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跟班,同样衣着体面,手里拎着个公文包。还有一个则是本地县里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干事,姓王,陈阳在县里开会时见过两次,此刻正赔着笑脸,显得有些局促。
那中山装男人看到陈阳走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陈阳这一身沾着灰土的旧棉袄和胶鞋有些不满。他用一种带着京腔、拿腔拿调的语调开口问道:“你就是陈阳?”
“是我。”陈阳语气平淡,不卑不亢,“几位是?”
那王干事连忙上前一步,介绍道:“陈阳同志,这位是京城来的李同志,是韩新月同志家里的……呃,代表。”他语气含糊,显然知道内情,但又不好明说。
李同志倨傲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直接说明来意:“我们受韩家委托,来接韩新月同志回京。她在哪里?请她出来跟我们走吧。”
口气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仿佛来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这时,听到动静的韩新月和刘翠花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韩新月看到那李同志,脸色瞬间白了白,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刘翠花的胳膊。刘翠花则挺直了腰板,把韩新月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新月同志,”李同志看到韩新月,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疏离和规劝的意味,“家里都很担心你。老爷子身体不适,非常想念你。外面的世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跟我们回去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韩新月深吸一口气,挣脱刘翠花的手,上前一步,与陈阳并肩站在一起,声音清晰而坚定:“李秘书,谢谢你们跑这一趟。但我上次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回去。我在这里很好,这就是我的家,我的选择。”
李秘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冷了下来:“新月同志,你不要任性!你知道你这样做,让家里多为难?让老爷子多伤心?你留在这里,跟这些……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前途?难道你要一辈子待在这山沟里吗?” 他话语中的轻蔑,几乎毫不掩饰地指向陈阳和这片土地。
陈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但他还没开口,旁边看热闹的屯民不干了!
“哎!你这话啥意思?俺们山沟里咋了?”
“就是!陈阳咋了?陈阳是咱们屯子的能人!猎王!”
“新月丫头愿意留在俺们这,是俺们的福气!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屯民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情绪激动。他们或许不懂大道理,但他们认死理,知道谁对他们好,容不得外人这么贬低陈阳和他们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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