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光透过列车窗格,碎成千万片流动的金箔。沈晚星从二十年的北京岁月里抽身,乘着这列南下的火车,回到记忆深处的江南。车轮与铁轨碰撞出规律的节奏,像时光老人不紧不慢地叩击着心门。
将近二十天的旅程,与其说是远行,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逃离——逃离既定的人生轨迹,去寻找那个十六岁时在雨中奔跑的自己。
窗外的景致正悄然变化。北方的苍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南方特有的温润。稻田如碧绿的棋盘,偶有白鹭掠过,翅膀沾着水汽,在阳光下闪烁如珍珠。河水蜿蜒,像谁不小心打翻的墨汁,在宣纸上缓缓晕开。晚星贴着车窗,感受玻璃传来的微凉,仿佛这样就能更亲近这片土地几分。
车厢内人声嘈杂,晚星却在自己的角落里筑起一座孤岛。经历过人世纷扰,早已学会不再往人堆里扎。那些喧哗与骚动,都不及窗外流动的画卷来得真实。她默默取出笔记本,想要记录下这一刻的心情——关于故乡,关于记忆,关于一个女子在时光中的蜕变。
笔尖尚未触及纸页,耳边忽然飘来熊大熊二的卡通声音。晚星微微一笑,想来是哪位母亲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孩子。这声音很快切换成一首英文歌,又变幻成各种曲风的旋律。声音的主人在车厢里游走,像春日里不知疲倦的蝴蝶……
当他走到邻座时,晚星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穿着粉色半袖、浅棕色短裤的年轻男子,鼻梁上架着眼镜,正焦急地对着手机说:“开封会不会很冷?我只带了短袖......”他的声音里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柔软,与北方人斩钉截铁的语调截然不同。后来才知道,他是从深圳来的旅人,被南北温差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位自称“心灵推荐官”的年轻人,很快将注意力转向了我。他或许看我表面文静,率先推荐了来自大草原的牛肉干和奶豆腐。晚星轻轻摇头,目光仍流连在窗外的水乡景致上。
“我不太喜欢这首歌。”当他开始推销青梅时,晚星直言不讳。
他略显诧异:“为什么呀?”
“我来自美丽的大草原。”晚星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草原儿女特有的骄傲,“有点狂,也有点骄傲。”接着告诉他,我是一名情感签约作家,如果你唱的歌能打动我的心,我会考虑买一篮青梅。
他怔住了,大概是头一次在火车上遇到如此“张狂”的作家。他仔细端详我尚未睡醒的脸——没有化妆,眼袋深重,这些天在不同列车间辗转,早已疲惫不堪。但我的眼睛,想必还闪烁着十六岁时的光芒。
他沉吟片刻,唱起一首江南水乡的歌。歌声响起的刹那,晚星的心忽然柔软得像四月的春雨。那旋律如水波荡漾,歌词里尽是小桥流水、烟雨楼台的景致。这正是她魂牵梦萦的江南啊——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乌篷船在河道里轻轻摇晃,老人在桥头下棋,孩童追逐着蒲公英......
晚星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篮青梅。青梅在掌心泛着青翠的光泽,像极了年少时藏在课本里的秘密……晚星又想起了他的李逸乘。
前排的深圳小伙举起手机,悄悄记录下这一幕。晚星对着镜头笑道:“一定要开美颜啊,我可是对美颜要求很高的女作家。”话音落下,自己先笑了起来。坐在对面的爱人无奈地摇头,眼神里满是宠溺。他总是劝我不要太过张狂,安心写作便好。
可晚星不以为然。为什么作家一定要安静不语,将心事紧锁才能写出好作品?从小到大,她都是个叛逆的孩子。她也一直相信,一个好的作家,特别是情感作家,必须以身入局。一定要感受他人的欢喜悲忧,要有敏锐的共情能力,要像海绵一样吸收这个世界的光与影。
列车继续前行,时光在铁轨上倒流。
二十一岁那年,晚星就是坐着这样的绿皮火车离开故乡的。那时小小的她,书包里装着写满诗句的笔记本,心里装着对远方的渴望。车窗外的世界如此广阔,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她~(?????)~。
二十年过去了,晚星依旧不想和这个世界和解,她离职,开始写作、生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作家”。可每当深夜伏案,总感觉文字里缺少了什么。是江南的雨,是故乡的风,是那个敢哭敢笑的自己。于是,晚星踏上这趟归途,试图找回最初的感动。
列车上遇到的每个人,都像是命运安排的使者。推销青梅的“心灵推荐官”,他的歌声唤醒了我对江南的眷恋;从深圳来的小伙,他的不知所措让我看到南北方的差异与交融;还有默默陪伴的爱人,他的包容让我能够肆意做自己。
青梅在口中泛开酸甜的滋味,像极了人生的况味。晚星一直想在南方有座庭院,院子里也有一棵青梅树。每年春天,白色的花瓣如雪纷飞。如果她自己能坐在树下读书,偶尔有花瓣落在书页上,便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当作书签,那是和风信子一起约定的一页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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