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脸颊。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嘴唇因为酒精和愤怒而异常鲜艳。这是谁?这是那个曾经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的沈晚星吗?这是那个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就能被公平对待的沈晚星吗?
手机又震动了。
是蓝楹:“等你回来。”
沈晚星盯着这四个字,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等。所有人都在等她——等她妥协,等她“想开”,等她变成另一个自己。蓝楹在等那个“好好的”沈晚星,岳总在等她认输,白眼狼们在等她消失。
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她耳朵不再发红?等到她学会笑着说“为你好”?等到她把父亲的教诲彻底忘记?等到她也能心安理得地“穿一条秋裤”?
“不等了。”她站起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擒贼先擒王:但王是谁?
蓝楹问:“你一个人能应付的过来吗?”
沈晚星回答:“擒贼先擒王!”
但那个“王”究竟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沈晚星喝下第三罐啤酒时,突然清晰起来。
不是岳总。岳总只是个代理人,一个被权力腐蚀的中层管理者,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不是林总监,不是王经理,不是陈姐。他们只是系统里的零件,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转。
真正的“王”,是那个让岳总们如鱼得水的系统,是那个奖励虚伪惩罚真诚的规则,是那个把“穿一条秋裤”视为常态的文化。那个无形的、无处不在的“王”。
沈晚星想起去年公司年会上的一个细节。岳总在台上讲话,提到“团队精神”时,台下所有人热烈鼓掌。那一刻,沈晚星环顾四周,突然有种荒诞的感觉——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真心鼓掌?有多少是迫于压力?有多少已经麻木到分不清真心和表演?
她想站起来问:如果团队精神就是互相包庇,就是沉默共谋,就是欺负弱者,那这种精神到底在服务谁?
但她没问。她像所有人一样,坐在那里,手掌机械地拍打。那是她第一次背叛自己,也是她耳朵开始不定期发红的起点。
善良的价格与良知的利息。
“善良有错吗?良知有错吗?”
沈晚星反复咀嚼这两个问题。在岳总的世界里,善良是弱点,良知是障碍。在那个“穿一条秋裤”的联盟里,这些东西不值钱,甚至还要倒贴。
她想起经济学课上教授说的话:“任何东西都有价格,如果你找不到价格标签,只是因为你没看到隐形成本。”
善良的隐形成本是什么?是被利用,被嘲笑,被孤立。良知的隐形成本更高——可能是晋升机会,是人际关系,甚至是饭碗。
但沈晚星突然想到:如果善良和良知有成本,那背弃它们就没有成本吗?岳总们晚上真的睡得着吗?当他们对着镜子刮胡子或化妆时,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吗?当他们偶尔在深夜醒来,听到窗外风声,会不会突然心悸?
“等你后悔那天!别来联系我!”她发出这条消息。
这不是威胁,是预言。沈晚星见过太多岳总这样的人——在权力巅峰时颐指气使,一旦失势,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肠子花会背叛她,将来也会背叛岳总。白眼狼们今天能对沈晚星露出獠牙,明天就能互相撕咬。
这是他们选择的游戏规则:弱肉强食,没有忠诚,只有利益。而在这套规则里,没有人是永远的赢家。
正宫娘娘与彩旗都不是!
“敢欺负正宫娘娘,还以为自己有两把刷子!你他马马的彩旗都不是!”
这句话打出来时,沈晚星自己都愣了一下。正宫娘娘?她在说什么?
然后她明白了。这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愤怒——不是为职位,不是为工资,甚至不是为公平。而是为那种被轻慢、被无视、被当作可有可无存在的屈辱。
她为这个企业付出了六年青春,熬了无数个夜,解决了无数个难题。她以为自己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但现实是,在岳总眼里,她连“彩旗”都不是——彩旗至少还需要偶尔安抚,而她,只是随时可以替换的零件。
这种认知上的落差,比任何具体的伤害都更致命。它摧毁的不是工作,是一个人对自我价值的全部认定。
沈晚星想起自己保存的那些邮件——客户对她的感谢信,同事对她的肯定,甚至岳总早期对她的表扬。她曾经把这些当作勋章,现在看,不过是安慰奖,是维持她继续卖命的廉价糖果。
多可笑。她以为自己建造的是事业,其实只是一座沙堡,潮水一来,什么都不剩。
暴怒的背面:无处安放的理想主义!
第四罐啤酒空了。沈晚星没有开第五罐,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夜的风灌进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混合气味——汽车尾气、餐馆油烟、远处工地的尘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不知来自哪家晚开的夜来香。
暴怒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的是满沙滩的狼藉和一种深深的疲惫。沈晚星意识到,愤怒从来不是问题的核心,它只是一层包裹着伤口的硬壳。真正让她疼痛的,是那些被碾碎的信任,是被嘲笑的真诚,是无处安放的理想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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