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丞相府中,一盏孤灯,摇曳不定。
李斯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平静。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让他心烦意乱的童谣和“大字报”。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取出一枚私印,在一张空白的绢布上,重重盖下。
然后,他将绢布,交给了身边最心腹的管家。
“把它,交给城卫军统领,王越。”
管家的手,猛地一抖。
王越,京城卫戍部队的最高统帅,手握三千城防军,负责整个汉都的治安与防卫。
而这个人,是李斯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
是他最深,也是最后的一张底牌。
动用这张牌,意味着什么,管家心里一清二楚。
这意味着,图穷匕见。
这意味着,再无退路。
“丞相……三思啊!”
管家声音沙哑地劝道。
“三思?”
李斯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决绝。
“那黄口小儿,已经将老夫逼上了绝路!我等士族的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再不搏命,你我,都将是那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漆黑的夜空。
“告诉王越,三日后,大朝会。”
“我要他,以‘清君侧’为名,封锁四方宫门。”
“我要让陛下,让满朝文武,都亲眼看着!”
李斯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彻骨的寒意。
“那个佞臣楚云,是怎么死在宫门之前的!”
他赌的,是皇帝不敢拿整个京城的安危做赌注。
他赌的,是法不责众,皇帝不敢一次性清算所有士族!
他要用一场最直接、最血腥的兵谏,来强行扭转这一切!
……
接下来的两日,汉都的气氛,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街面上的“大字报”被清理干净了。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也不再讲丞相府的八卦了。
仿佛那场席卷全城的舆论风暴,从未发生过。
楚云躲在军师府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赢了。
那老家伙,终于服软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飘了,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怕死。
你看,这不就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吗?
他悠哉悠哉地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开始盘算着,等这件事彻底平息之后,就立刻向皇帝请辞。
什么狗屁靖安司都督,他不干了。
他要去当他的仓库管理员,每天盘点一下粮食,逗逗猫,晒晒太阳,那才是神仙日子。
就在他做着美梦的时候,宫里的传旨太监到了。
“传陛下口谕,明日卯时,于太极殿举行大朝会,百官务必到场,不得有误。”
大朝会?
楚云的心,咯噔一下。
一股没来由的心慌,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就好像……好像有人挖好了坑,就等他去跳。
“不去,我能说我病了吗?”楚云小声嘀咕。
“先生?”
赵莽和霍山从门外走了进来,两人皆是一身戎装,神情肃穆。
“怎么了?”楚云有气无力地问道。
“先生,京中气氛不对。”霍山沉声说道,他是搞刑侦的,对气氛的变化最敏感。
“这两日,城中暗哨回报,城卫军调动频繁,几个主要街区的布防,都换上了生面孔。”
赵莽也跟着点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战意。
“而且,我派人去打探,李斯那老贼,这两日闭门不出,连那些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官员,都不见了。”
他看着楚云,眼神里满是崇拜。
“先生!这一切,是否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他们被我们逼入绝境,这是要……狗急跳墙了?!”
楚云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预料之中?
我预料到我要退休了啊!
他看着赵莽那张写着“快夸我猜对了”的脸,敷衍地点了点头。
“嗯……差不多吧。”
“末将明白了!”
赵莽一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先生放心!明日大朝会,末将与霍山,将亲率三百靖安司缇骑,护卫先生周全!”
“我等,早已准备妥当!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楚云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这么大阵仗吧”,但看着赵莽和霍山那副“我们已经洞悉一切”的表情,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算了。
多带点人,总归安全点。
……
第二天。
天色,阴沉得可怕。
乌云低垂,仿佛要压到人的头顶上来。
楚云坐在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里,被三百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靖安司缇骑,众星捧月般地簇拥在中间,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他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越靠近皇宫,街道就越是冷清。
往日里早已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此刻竟然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全都门窗紧闭。
一种肃杀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