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安憋在心里的气让她不吐不快:
“你今天看到的,是一个女同志在工作时,被一个男贱人用眼神和言语当作物品打量,评价,纠缠。她明显不适,却可能因为害怕冲突,害怕不被相信,或者害怕影响工作等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沉默。
我不希望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仓储中心发生。
在这里,女性员工的安全和尊严是底线,不是可以讨论的灰色地带。今天他敢在公共工作区就这样,若不立即斩断,明天就有人敢在更隐蔽的角落变本加厉。其他员工都在看,看管理层对这样的事是视而不见,还是零容忍。”
这种事,一次都不能纵容。今天给他警告,他明天换个方式继续。其他男工看见了,会觉得“哦,原来这样也不会怎样”,慢慢就会有人学。
到那时候再处理,就晚了。
张开瑞听见男贱人时嘴角抽了抽,然后肃然点头:“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宋千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知道现在的人强调集体主义,可能更看重思想改造,而不是直接开除。
她接着朝三号仓库走去。
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写了一页又一页,颁发的新规定一条又一条。
现在的仓储中心,就是一个有着诸多bug却还可以短暂运行的软件。
临终中午时,张开瑞把调查的情况放在办公桌上,脸色不太好看。
“问了三个人,两个女工,一个男工。都很隐晦,但意思差不多。”
他指着笔录摘要,“李勇这人,爱跟女同事开玩笑,但有些玩笑让人不舒服。之前还有工人被他逗哭过,但没有投诉,他还喜欢指导新来的女员工,尤其是单独工作时,经常凑过去说话。王大妹不是第一个,只是她是新来的,又……比较显眼。”
宋千安从文件中抬头:“显眼?”
“力气大,干活利索,但不太说话。”张开瑞斟酌着措辞,“可能……有些人觉得这种性子,逗一下不会激烈反抗。”
也或者是激烈反抗的反应,觉得更有趣。
张开瑞皱眉,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表情。
宋千安丢下笔,往后靠在椅背上,片刻后,沉默地看着窗外。
窗外能看到仓库前的空地,工人们正在休息,三三两两蹲着喝水。女工们聚在另一边,有人擦汗,有人整理头发。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偶尔有笑声传来,也是收敛的。
这个年代的女工,大多是从农村来的,能吃苦,能忍让,但也格外敏感。
一点点风言风语,可能就会让一个姑娘收拾铺盖连夜离开。而她们原本可以成为很好的工人,可以靠自己的力气在这里站稳脚跟,甚至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宋千安想起在建造宿舍楼时,她特意交代男女宿舍分在南北两边,女宿舍多加了两道门,走廊灯光加亮。如果有监控,她会在走廊以及各个楼梯口安装三百六十度的监控,可惜没有,只好多加点灯光。
当时工人觉得多余,觉得不至于。
但往往就是这些不至于,成了滋生蛆虫的缝隙。
“有书面记录吗?”宋千安问。
“没有。”张开瑞摇头,“以前没人报过。而且……宋主任,说句现实的话,这种事情很难界定。他说他就是热心肠,爱帮忙,你能怎么办?又没有真动手动脚。”
“所以就要等到动手动脚那天?”宋千安掀起眼皮:“张副主任,你当过兵。战场上,敌人露出一点马脚,你是等他把枪口对准你再还击,还是先发制人?”
发现危险就要扼杀在摇篮里,非要等到危险发育到威胁自己了才动手?
现实不是小说,人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的。
张开瑞哑口无言。
开除李勇他并没有意见,只是这种事情,实际的情况就是他说的那样。
“处理完李勇后,去找王大妹谈谈。不用提今天的事,就说看她干活踏实,这个月给她加五块钱奖金。如果她问起李勇,就说他工作表现不符合要求,已经辞退了。态度要自然,别让她觉得是因为她。当然,如果后期她有什么困扰,让她大胆告诉我们。”
“再查一下王大妹的组长知不知道这事儿。”
宋千安垂目,重新查看文件,“去处理吧。”
张开瑞肃然点头:“是。”
对于这种事,领导大多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是让女同志多注意自己,像宋千安这样敏锐果断地把女工的处境放在心上的管理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宋千安看了一眼张开瑞的背影,她不意外张开瑞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张开瑞能说出那句现实的话,还让她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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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勇走进张开瑞的办公室时,脸上还带着那种惯有的,略带得意的笑容。
“张副主任。”李勇搓了搓手,笑容里带着点讨好,“找我咩事呀?是不是要表扬我上午带新同志熟悉工作?那个大妹同志啊,挺能干,就是脸皮有点薄……”
张开瑞看着他还一无所知,并且带着几分得意洋洋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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