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的指尖在琵琶弦上轻柔地跳跃,拨弄出单调平缓的安魂曲调。殿内浓烈的定神香青烟缭绕,试图将血腥、药味和所有不安的躁动都压入沉眠。然而,在那看似无害的乐声深处,一声声细微到超越凡人听觉极限的铃音,如同无形的毒刺,精准地穿透了药物与系统的屏障。
叮…
叮…
每一次那枚系在渺渺腕间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那无法被耳廓捕捉的催魂之音,龙榻上僵卧的萧彻,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空洞失焦的黄金竖瞳深处,猩红的噪点疯狂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涣散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承受着无声的酷刑。
【警告!…低频精神共振波…持续干扰…精神屏障弱化中…龙章侵蚀速率…提升3.7%…心脏融合度…18.5%…滋啦…】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混乱的意识泥沼中反复刷过,每一次都伴随着脊背深处那几片金鳞传来的、更加清晰的麻痒和胀痛感。仿佛那无形的毒刺,正撬开他灵魂的缝隙,将名为“蚀”的冰冷种子更深地埋入他的血肉与骨髓。
黄金囚笼内,墨玉上的云昭依旧昏迷。但颈间那道枯槁灰败的曼陀罗血纹,却在每一次微不可闻的铃音响起时,极其微弱地搏动一下。一丝比头发丝更细的冰蓝色流光,在血纹深处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她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冰冷的墨玉上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白痕。
赵无伤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伫立在内殿与外殿交接的昏暗处。阴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越过渺渺单薄的肩膀,牢牢锁定在她拨弦的指尖,以及那枚随着特定音节而诡异颤动的银铃上。他眼底深处,非人的幽蓝光芒高速流转,无声地接收、解析着来自渺渺每一次拨弦、每一次铃颤所反馈的冰冷数据流。
【共振频率稳定…目标(萧彻)精神熵值持续上升…龙章活性提升…】
【次级目标(云昭)…古遗族血脉应激反应…微弱但持续…能量逸散…0.001%…记录中…】
【容器(渺渺)…精神负荷…临界阈值83%…生理指标…稳定…】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他意识深处汇报着。赵无伤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龙榻上无声承受痛苦的萧彻,又掠过金笼中颈间血纹微弱搏动的云昭,最后落回渺渺那看似专注、实则被无形丝线操控的侧影上。一丝极其细微、近乎满意的弧度,在他阴柔的嘴角稍纵即逝。
就在渺渺的指尖拨出一个异常尖锐、与她所弹奏的安魂曲格格不入的高音时——
铮!!!
刺耳的弦音如同裂帛!渺渺手腕上的银铃随之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异响!
“啊——!” 渺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颤!怀中的琵琶脱手掉落,砸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杏眼中瞬间布满了痛苦的血丝,小巧的五官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而扭曲!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鼻孔缓缓淌下,滴落在她素色的乐师衣襟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鲜红!
她仿佛承受着某种来自灵魂层面的巨大冲击,身体蜷缩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
殿内死寂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赵无伤眼神一厉,一步上前,宽大的袖袍带起一股阴风。他并未去扶渺渺,而是闪电般出手,两根戴着金丝软甲的手指精准地捏住了渺渺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
渺渺被迫仰起脸,露出痛苦扭曲的面容和淌血的鼻孔。她的眼神涣散而惊恐,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残留着巨大的恐惧。当她的目光对上赵无伤那双毫无温度、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时,身体更是剧烈地颤抖起来。
“公…公公…” 渺渺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恐惧颤音,“奴…奴婢不是故意的…头…头好痛…像…像要炸开一样…”
赵无伤阴冷的目光如同探针,在她脸上逡巡,又扫过她手腕上那枚微微颤动后归于沉寂的银铃。他捏着渺渺下颌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感受着她皮肤下细微的脉搏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规律的电流震颤感。
“看到了什么?”赵无伤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渺渺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泪水混合着鼻血滚落:“看…看到了…好多…好多蓝色的光…在打转…还有…还有金色的…虫子…在爬…好可怕…它们…它们钻进陛下的…骨头里…还有…还有笼子里那位姐姐的…脖子…在发光…像冰…冰裂开…” 她语无伦次,描述的景象却精准地指向萧彻的脊背异化和云昭颈间的血纹!
赵无伤眼底的幽蓝光芒骤然亮了一瞬!他猛地松开渺渺的下颌,声音依旧冰冷:“废物。这点负荷都承受不住。滚出去!没有传唤,不得靠近此殿半步!”
“是…是!谢公公!谢公公!” 渺渺如同获得大赦,连滚爬爬地捡起地上的琵琶,甚至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污,抱着琴,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死寂的大殿,消失在门外浓重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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