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偏殿。
窗外的厮杀声、火焰爆裂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如同沸腾的熔炉,将整座皇城投入末日的喧嚣。然而殿内,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铜壶滴漏那固执而单调的水滴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最后的时间。
浓重的血腥气与熔金般的甜腥味早已凝固,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空气上,吸入肺中都带着铁锈的涩感。地面金砖上,那几滴属于赵无伤的、依旧微微蠕动着的暗金色“黄金血”,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眼泪,散发着妖异而绝望的光芒。
赵无伤枯槁的身体瘫在御案后的阴影里,如同一具被抽空了所有棉絮的破败人偶。华丽的紫色蟒袍松散地裹着他干瘪的躯壳,前襟大片凝固的暗金血渍触目惊心。他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露出惨白如纸、布满细密冷汗的脖颈皮肤,其下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毒虫,微弱地搏动着。
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只有偶尔极其轻微的一次胸膛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归于死寂。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漆黑的窟窿,其内那两簇曾燃烧着幽蓝鬼火的光芒,此刻已黯淡如风中残烛,只剩下一点点几乎湮灭的余烬,在死亡的边缘徒劳地挣扎。
枯瘦如鹰爪的右手,却依旧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本能地,抠在御案边缘。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裂,渗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而是同样粘稠的、带着暗金光泽的液体,与案面上早已干涸的暗金血污融为一体。那块布满狰狞裂痕、如同随时会爆开的狻猊吞云玄铁令牌,就躺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令牌表面的幽蓝光芒如同垂死野兽的呼吸,明灭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暗淡。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低于维持阈值…纳米集群活性…持续流失…系统能源…即将枯竭…】 【最终指令…确认…锁定…暗卫…清除…所有…威胁…】 冰冷的系统杂音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在他几乎凝固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金属烧熔般的绝望嘶哑。
殿内并非空无一人。 四角的阴影里,如同融入黑暗的雕像,静静矗立着八道身影。 暗卫。 他们身着纯黑色的紧身劲装,外罩同样漆黑的轻甲,脸上覆盖着没有任何纹路的纯黑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情绪波动、如同深潭寒冰的眼睛。他们如同蛰伏的毒蛇,无声无息,气息与殿内的死寂完美融合,唯有手中那同样漆黑无光、却散发着极致锋锐气息的短刃,暗示着他们瞬间爆发时所能带来的致命威胁。
他们是赵无伤最后的力量,最忠诚的獠牙,只听从狻猊令的召唤,守护着这座即将彻底崩塌的权力殿堂。
时间,在滴漏声中一点点流逝。 殿外的厮杀声似乎逼近了一些,隐约能听到北狄蛮族狂野的嚎叫和兵器碰撞声,仿佛死亡的潮水正在漫过最后的堤坝。
突然! 嗡——!!! 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充满了无尽毁灭与饥饿欲望的暗金色能量波动,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猛地从西北方向——太庙乃至更远的通惠河区域爆发开来,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击在武英殿的宫墙之上!
虽然隔着厚重的墙壁,但这股力量是如此恐怖而熟悉,让殿内凝固的空气都为之剧烈震颤!御案上那盏孤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几乎在这股能量波动袭来的同时! 赵无伤那如同干尸般的身躯猛地一颤!深陷眼窝中那两点即将湮灭的幽蓝余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骇人的厉芒!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枯瘦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向西北方向,指尖剧烈颤抖,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 【警报!…检测到高纯度…纳米源…强制唤醒…】 【指令覆盖…优先…获取…源…】 系统杂乱疯狂的嘶鸣在他脑中炸响!
与此同时! 殿内四角,那八名如同雕像般的暗卫,纯黑面具下的眼睛,几乎在同一瞬间,猛地亮起!不是人类的情感波动,而是一种…冰冷的、机械的、被强行激活的指令光芒!他们的头颅,以一种完全同步的、非人的精准度,猛地转向西北能量波动的方向!
他们的身体内部,传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精密齿轮咬合般的“咔哒”声。一股微弱却与赫连山同源、更为内敛冰冷的纳米能量波动,从他们体内弥漫出来。手中的漆黑短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刃尖微微震颤,发出低不可闻的嗡鸣。
获取…源… 这个来自系统崩溃前最后的混乱指令,如同最高优先级的代码,瞬间覆盖了之前“守护”的指令,写入了他们的核心!
八双冰冷的目光,缓缓地从西北方向收回,然后…如同最精准的杀人机器,齐刷刷地…落在了御案后,那个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的枯槁身影之上!
赵无伤,这位曾经掌控他们一切的主人,此刻在他们被篡改的指令逻辑中,变成了…阻碍他们执行最高指令(获取纳米源)的…第一道障碍!或者说…是距离最近的、蕴含着虽已衰败却依旧“纯净”的纳米能量的…第一份“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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