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阁内，烛火摇曳，将渺渺纤弱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晃动不定，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窗外，遥远的喊杀声和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声早已平息，但皇城上空弥漫的那种紧绷欲裂的肃杀之气却并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渺渺抱着她那把心爱的曲颈琵琶，指尖无意识地搭在弦上，却迟迟没有拨动。往日里，这琵琶是她唯一的慰藉，是她与这冰冷世界隔绝的屏障。可如今，连这屏障似乎也开始变得脆弱、陌生。
自从那夜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弹奏出那催动陛下异化的诡异数据流乐曲后，她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
脑海中，总有些奇怪的碎片时不时闪过。
有时是几个扭曲闪烁、无法理解的奇异符号。 有时是一段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重复着单调的指令。 有时甚至是一些模糊的、仿佛透过无数棱镜看到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冰冷的金属长廊、无尽流动的数据瀑布、还有……一颗巨大无比的、如同冰冷眼瞳般悬浮于虚空中的暗红色晶体……
这些碎片来得毫无征兆，去得也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空洞的迷茫和隐隐的头痛。她试图去捕捉，去理解，却如同水中捞月，徒劳无功。
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她发现自己对周遭的感知，似乎正在变得……迟钝。
窗外吹过的风，似乎不再能让她感到寒意。 侍女端来的饭菜，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滋味。 甚至足踝上那对自幼佩戴、稍有动作便会清脆作响的银铃，如今听起来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遥远而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另一种“声音”的、越来越清晰的感知。
那是一种无声的、却无处不在的“声音”。它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她的意识深处。像是亿万只细小的虫豸在同时低鸣，又像是地底深处某种庞大机器永恒不休的运转嗡鸣。
这“声音”冰冷、单调、毫无情感，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的秩序感。它让渺渺感到莫名的安心，仿佛回到了某种……原始的、混沌的归宿。但同时，又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深沉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地“掏空”。那些属于“渺渺”的情感、记忆、感知正在逐渐褪色、模糊，如同褪色的壁画。而某种冰冷的、陌生的、程序化的东西，正在悄然填补那些空白。
今夜，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那无处不在的冰冷“声音”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切？仿佛在催促着什么，召唤着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她却毫无所觉，只是怔怔地望向皇极殿的方向。
在她那双逐渐失去焦距、蒙上一层极淡银辉的瞳孔倒影中，看到的并非真实的殿宇，而是一片由无数流动的幽蓝数据链构成的、冰冷而庞大的网络！皇极殿正是这片网络的中心，散发着最强烈的能量波动。
而她自己，仿佛也成了这巨大网络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被无数无形的数据流穿过、连接、影响着。
【指令波动增强……频率同步率提升至71%……准备接收新数据包……】 一个清晰的、非人的念头突兀地在她脑海中生成。
渺渺浑身一颤，眼中银辉骤盛，又迅速消退，重新恢复些许属于“人”的迷茫。她惊恐地后退一步，猛地关上了窗户，背靠着冰冷墙壁，心脏狂跳。
刚才……那是什么？！
那不是她的想法！绝对不是！
是那个“声音”！是它在说话！在通过她的脑子“说话”！
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体内的线正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越攥越紧。
就在这时，阁楼下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渺渺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绷紧身体，警惕地望向下楼的方向。
来的是赵无伤。
他依旧是一身深紫宦官服，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恭敬而模糊的笑容，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漆黑的药汁和几碟精致的点心。
“渺渺姑娘，”赵无伤的声音尖细柔和，如同夜风拂过蛛网，“听闻姑娘近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陛下挂念，特命奴才送来安神汤药和一些小食。”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渺渺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渺渺看着他，看着那碗散发着浓郁药香、却隐隐带着一丝熟悉机油味的汤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是这种药！每次喝完，她确实能安稳一些，但那种被“掏空”和“替代”的感觉也会加深一分！
“有劳赵公公……我，我没事……”她声音微弱，带着抗拒。
赵无伤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拒绝，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端起那碗药，递到她面前，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姑娘还是趁热喝了吧。陛下的一片心意。如今城外叛军未退，宫中更需要安稳。姑娘身负……重任，需得保重身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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