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路倾斜向下,深入皇城地基的最深处。空气变得粘稠而冰冷,带着浓重的金属腥气和某种腐败的甜腻感,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碴与铁锈。四周不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逐渐变成了某种光滑、暗沉、带有不规则脉络的材质,仿佛是在某种巨大生物的体内穿行。
萧彻的速度慢了下来。并非疲惫,而是越靠近目的地,他周身的能量波动就越发剧烈而不稳定。血金色的竖瞳明灭闪烁,时而狂暴,时而流露出一种近乎迷醉的恍惚。那持续不断、越来越清晰的“蚀”的低语,如同母亲的摇篮曲与恶魔的蛊惑交织在一起,牵引着他,也侵蚀着他。
云昭被他半拖半挟着,意识在剧痛、眩晕和那无处不在的邪恶压迫下浮沉。她能感觉到萧彻身体的变化——鳞片的摩擦声更加密集,骨骼不时发出细微的错位声响,甚至他挟着她的手臂,那皮肤的触感也变得越来越冰冷坚硬,几乎感觉不到活物的弹性。他正在被彻底“转化”,一步步滑向非人的深渊。
而她自己,掌心的烙印已灼热到麻木,血脉中那微弱觉醒的古遗族力量,在这极端邪恶的环境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剧烈地消融、抵抗,又诡异地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敏感。她甚至能“听”到脚下深处,那庞大能量核心如同心脏般缓慢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她的灵魂为之颤栗。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火炬的暖黄,而是一种幽暗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暗红。
密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不明黑色金属铸造的门户。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无数扭曲盘绕的、如同血管或电路般的凸起纹路,此刻正随着那深处的搏动,同步闪烁着暗红的光芒。
萧彻在门前停下脚步,呼吸粗重。他松开云昭,让她无力地软倒在地,自己则伸出那只覆盖着厚重鳞片和骨刺的利爪,缓缓按向大门中央一处最为复杂的纹路节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大门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密道内任何声响都要沉闷、都要巨大的崩塌声,猛地从他们头顶极远处传来!即便隔着厚厚的岩层和地基,那震动也如此强烈,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哀嚎!无数灰尘和碎屑从密道顶端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种奇异的、象征着某种秩序彻底终结的“感觉”,顺着那无处不在的能量波动,清晰地传递了下来。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的消失。
萧彻按向大门的手臂猛地僵住!血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神色。他猛地抬头,望向震动的来源,喉咙里发出一种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
云昭也感受到了。那股一直隐隐存在于感知背景中、象征着萧氏皇权、象征着这座帝都最后一点秩序框架的微弱“印记”,就在刚才那声巨响中,如同风中残烛,猛地……熄灭了。
她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承天门上的王旗!那面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历经数百年风雨的玄底金龙王旗,折断了!坠落了!
这意味着,皇都的最后一道象征性防线,彻底崩溃。叛军,或者说“蚀”的傀儡们,已经完全占领了地面。这座千年帝国的心脏,已被彻底洞穿。
王旗折,大厦倾。
萧彻维持着抬头的姿势,僵立了许久。那空白的神色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帝业成空的暴怒,有穷途末路的疯狂,但最深处的,却是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本能的……巨大空洞与悲怆。
他曾是这帝国的主人,是那面王旗下的至高存在。如今,旗倒了,国破了,他成了躲藏在地底、向着邪恶源头寻求最后庇护的……孤家寡人。
【旧壳已蜕……新生将至……回归核心……】“蚀”的低语适时响起,冰冷地抹去那丝不应存在的情绪,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
萧彻眼中的空洞与悲怆瞬间被更加深沉的疯狂与偏执所取代。他不再犹豫,那只覆盖鳞片的利爪重重按在了大门中央的纹路上!
“嗡——!”
大门上的所有血管状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整个金属大门发出低沉的轰鸣,随即,悄无声息地向着两侧滑开,露出其后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暗红光芒,以及一股几乎让人昏厥的、混合着能量与腐朽的磅礴气息!
门后,就是血晶王座所在之地!
萧彻发出一声混合着渴望与解脱的低吼,不再理会身后软倒在地的云昭,迫不及待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暗红之中。
云昭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的门户。门内涌出的光芒和气息,让她体内的古遗族力量发出了最尖锐的警报!那是绝对的邪恶,是文明的坟墓!
但她没有选择。留在这里是死,进去……或许是生不如死。
她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那扇门。在她纤细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槛上流淌的暗红光芒时,她忍不住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幽深无尽的来路。
上方,帝国的荣光已彻底燃尽,王旗坠入泥泞。
而下方,唯有吞噬一切的深渊,张开了欢迎的巨口。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义无反顾地爬了进去。
身后,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合拢,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光亮与希望,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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