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夜晚,寒冷刺骨,远比白日更难熬。没有星光,只有皇城各处仍在燃烧的余火,将天空映成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如同未愈合的巨大伤口。风声穿过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其间夹杂着不知是真实存在还是恐惧催生的幻听——远处晶傀的嘶吼、隐约的哭泣,或是某种更深沉、源自地底的不祥蠕动。
云昭背靠着观景亭冰冷的石柱,不敢真正入睡。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泥沼拖拽着她的意识,但每一次眼皮将要合拢,都会被身旁那不安定的存在惊醒。
萧彻在她附近焦躁地踱步,覆盖鳞片的双脚踩在碎砖瓦砾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只有喉咙深处偶尔滚过压抑的低吼,那双暗红与金芒交织的瞳孔,时而迷茫地扫视四周,时而死死盯住皇宫最深处的方向,对抗着那持续不断的、来自王座晶胎的引力召唤。云昭维持着那缕微弱的银色能量共鸣,如同握着一根纤细而灼热的丝线,连接着两人,也维系着这脆弱的平衡。
后半夜,气温降至最低。云昭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寒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尝试着更紧地蜷缩起来,却牵动了身上多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这细微的动静,却引起了萧彻的注意。
他猛地停下脚步,暗红的瞳孔转向她,在夜色中如同两簇鬼火。云昭的心瞬间提起,警惕地握紧了拳,掌心的烙印微微发烫。
然而,萧彻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他只是歪着头,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云昭意外的举动——他迈步走到亭子边缘,用利爪粗暴地撕扯下一大块悬挂在断裂檐角、被烧得半焦的厚重帷幔,然后走回来,将那块散发着烟熏味、但尚能遮风的破布,有些笨拙地扔到了云昭身上。
动作毫无温柔可言,甚至带着一种野兽处理物品的随意。但那意图,却清晰得让云昭愣住。
她裹紧那块肮脏却带着一丝余温的破布,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是残存的本能关怀?还是将她视为“所有物”的保护欲?她分不清,但这微不足道的举动,在这绝望的寒夜里,却像一粒火星,短暂地温暖了她几乎冻僵的心。
就在她情绪波动之际,左臂上传来一阵奇异的灼痛感,并非来自旧伤,而是……那日王座能量暴走时,被晶屑划伤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撩起破烂的衣袖,借着远处火光微弱的光线看去——只见那道原本只是暗红色的伤口周围,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细密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扭动的银色纹路!那纹路与她掌心烙印的质感相似,却更加纤细,正沿着她的血管脉络,向着心脏方向缓慢地、坚定地蔓延!
血纹!
云昭心中巨震!古遗族的传承记忆碎片中,似乎有过模糊的提及——当血脉与特定的古老契约或地点产生强烈共鸣时,有时会显现出指引性的“血纹”!
难道……这纹路的出现,与那前代暴君的陵寝有关?是因为靠近了陵寝所在的区域?还是因为……她下意识地望向皇宫的某个特定方向——那是根据战歌星图和零星宫廷记载推测出的、陵寝可能存在的方位。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当她集中精神,默默回想关于陵寝方位的信息时,手臂上那蔓延的银色血纹,竟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温热感,并且……那蔓延的方向,似乎隐隐指向了她所望的方位!
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攫住了她。在这片似乎毫无出路的绝境中,这突然出现的血纹,就像黑夜茫茫大海上突然亮起的一座灯塔,指明了方向!
她必须去那里!前代暴君的陵寝!那里或许藏着对抗“蚀”的秘密,或许有能拯救萧彻、或者至少能终结这一切的方法!“弑神之匕”的传说,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现实的冰冷浇灭。如何穿过如今遍布晶傀和叛军的皇都,抵达那个可能深藏地下的陵寝?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状态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失控的萧彻。
她看向萧彻。他依旧在不安地踱步,但对那破布的反应,以及此刻相对“平静”的状态,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能否……借助他的力量?
她知道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除此之外,她孤身一人,根本寸步难行。血纹的指引与生存的本能,迫使她必须赌一把。
天光微亮,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远处的喧嚣似乎暂时沉寂,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感却有增无减。
云昭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然后尝试着,向着血纹指引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
几乎在她动作的同时,萧彻立刻停止了踱步,暗红的瞳孔锐利地锁定她,喉咙里发出警告性的低吼。
云昭停下脚步,强迫自己镇定,再次调动起那微弱的共鸣能量,同时用手指,轻轻指向血纹指引的方位,用一种尽量平缓的语气,低声说道:“去……那边。我们需要……去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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