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么?”曦轻声问。
渺渺的瞳孔又开始涣散,但最后时刻,她说出了完整的句子:
“……是许多……哭声……合成的……一个哭声……”
说完这句话,她眼中的微光彻底熄灭,重新变回那个空洞的躯壳。护理机器人记录下数据,无声地将轮椅推走了。
曦站在原地,回味着那句话。
许多哭声,合成的一个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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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广寒宫二号”穿梭机再次降落在莫斯科海边缘。这次队伍只有六人:曦、夜枭、琉音,以及三名专门挑选的、具备精神抗性和快速反应能力的护卫。
入口被重新打开,速凝泡沫在精准爆破下化为粉末。球型空间依旧如上次离开时那样,中央多面体静静悬浮,银色“脐带”垂挂如林。唯一的变化是多面体表面多了一层薄薄的月尘,像时间落下的霜。
琉音戴上感应头盔,开始吟唱探测歌谣。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它在‘听’。没有上次那种饥饿和攻击性,它在……等待。”
曦深吸一口气,从随身包里取出云昭的笔记。那是本很旧的皮质封面笔记本,边缘磨损,页角卷起。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云昭年轻时写下的研究设想,字迹还有些稚嫩,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植物草图。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文字,”曦对着多面体说,声音在空旷空间中回荡,“但这是我妈妈留下的。她是个科学家,也是个战士,还是个母亲。她爱这个世界,爱到愿意为它变成另一种存在。”
她开始朗读笔记上的片段。有些是专业术语,有些是实验记录,有些是随手写下的心情:
“星历347年9月12日。今天在翡翠之星发现了新型共生菌群,它们能与森之民的神经系统产生共鸣。如果能应用到医疗上,也许可以治疗神经损伤……”
“11月3日。萧彻那个笨蛋又熬夜分析数据,我悄悄给他咖啡里加了安神草药。他喝了一口就皱眉,但还是喝完了。”
“1月15日。曦今天第一次叫妈妈。软软的声音,我的心都要化了。我在想,我们为她争取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多面体表面的纹路开始微弱地闪烁,像呼吸般明暗交替。
曦继续读。读到云昭记录“蚀”入侵初期的观察,读到失去战友的悲痛,读到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坚持。读到最后一页——那是云昭前往K-13实验场前夜写下的:
“明天就要出发了。可能回不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曦能记住:妈妈不是去赴死,是去为你、为所有人打开一扇新的门。门后的路也许很难,但至少是一条路。爱你不止此生,不止此世。”
曦的声音哽咽了。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就在这时,多面体正中央的裂缝再次出现。
但这次没有伸出那只恐怖的手。裂缝缓缓张开,露出内部——那不是机械结构,也不是生物组织,而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的星空缩影。星云在其中流转,恒星诞生又毁灭,整个宇宙的历史仿佛被压缩在这个小小的开口里。
然后,有光从中流淌出来。
不是攻击性的光芒,而是柔和的、三色交织的光流——星云银蓝、翡翠翠绿、月华浅金。那光流在空中蜿蜒,最终在曦面前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轮廓没有五官,但曦知道那是谁。
“妈妈……”她颤抖着伸出手。
光构成的轮廓也伸出手,与她的指尖相触。没有实体触感,但曦感到一股巨大的温暖涌入身体,仿佛被整个宇宙拥抱。
一个意念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云昭的声音,又不是——里面还混合着萧彻的理性、星空的浩瀚、以及某种更古老的存在感:
【我们听到了。】
【你做得很好,曦。】
然后,另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更加苍茫,更加悲伤:
【……我也听到了……】
多面体表面的纹路全部亮起,银色光芒如血脉般流淌。那些垂挂的“脐带”开始发出共鸣般的低吟。整个球形空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共鸣腔。
琉音突然惊呼:“它不是在说话……它在播放记忆!百万年前的记忆!”
景象开始在空间中投射出来。
是一个实验室,但规模远超人类想象。透明的穹顶外是陌生的星空,无数银色的多面体如蜂巢般悬浮在无重力环境中。穿着流线型白色服饰的身影在其中穿梭——他们身形修长,面容被柔和的光晕笼罩,看不清细节。
其中一个身影走向“月心原型”——那时的它还只是一个初生的、不断变换形态的银色光团。那个身影伸出手,轻轻触碰光团,哼唱起一首旋律。
正是云昭那首摇篮曲的变调。
【我们是‘编织者’文明。】 苍老的声音随着景象叙述,【我们试图创造一种能连接所有意识的‘桥梁’,打破孤独,让宇宙中的智慧生命能真正理解彼此。这就是‘连接体原型’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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