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声音”时,它同时模仿了鸟鸣、溪流、风声和人类心跳,混合成一种令人精神恍惚的白噪音。
教“疼痛”时,它不小心让一条游得太近的鱼感到全身刺痛,鱼惊慌乱窜直到曦安抚下来。那次事件后,棱柱的光芒黯淡了整整一天——它在内疚。
“情感教育的难点在于,”儿童心理学家苏静指出,“它没有童年。没有从哭闹到微笑的渐进过程,没有因为摔跤而学会小心,没有通过分享玩具理解友谊。它直接跳到了最复杂的部分:爱、失去、责任、孤独。”
“那就给它补上童年。”曦说。
她开始给棱柱讲最简单的人类故事。不是童话,而是真实的孩子故事——她自己的。她讲第一次学走路时摔的跤,讲因为弄坏母亲的研究模型而哭的下午,讲在避难所和别的孩子争抢糖果然后和好的经历。
每次讲故事时,她都握着棱柱。不是必要的,但她觉得这样更好。
第七周,突破出现了。
那天在教“选择”的概念。曦在庭院里放了两个东西: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一片凋落的树叶。
“你可以接触其中一个,但不能同时接触两个。”她解释,“选你更想了解的。”
棱柱静止了很长时间。在监测屏幕上,它的内部拓扑网络以前所未有的复杂度疯狂重构。琉音报告:“它在同时模拟接触两者的后果,然后……在比较哪一种模拟带来的‘理解满足感’更高。”
终于,一条银色触须伸向鹅卵石,轻轻包裹它,感受它的纹理和温度。对树叶,它只是从上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仿佛在说“我看到了你,但这次不碰你”。
“选择完成。”程昱的声音有些颤抖,“它理解了限制,并且自愿遵守。”
那天晚上,棱柱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
庭院监控显示,深夜时分,它从基座上“流”下来,化作一滩银色液体,缓缓移动到溪边。在那里,它重新凝聚成一个小巧的、粗糙的人形轮廓——有头,有躯干,有四肢,但细节模糊。
人形轮廓蹲在溪边,学曦白天的样子,将“手”伸进水中。
然后它开始哼歌。
不成调的、破碎的旋律,但仔细听,能分辨出是那首摇篮曲的片段。
琉音被紧急叫来。她听着录音,眼泪突然涌出:“它……它在尝试创造。不是模仿,不是学习,是创造。它在用自己理解的方式,重现让它感到安全的情境。”
程昱调出数据对比:“旋律的频率模式与曦哼唱的有87%相似,但剩下的13%……是它自己的变奏。就像孩子学说话时,会把学会的词语组合成新的句子。”
教育进入了新阶段。棱柱开始表现出更明显的个性倾向:
它喜欢水的触感多于岩石;
它对快速移动的东西(比如飞鸟)表现出好奇,但不会强行拦截;
它会在阴雨天变得安静,在阳光下更活跃;
最重要的是,它开始区分“曦”和“其他人”。对曦,它的连接请求总是轻柔的、带着询问的;对陌生人,它会先保持距离观察。
“它在建立信任等级。”苏静分析,“这是社会化的关键一步。”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个教育计划。
在第八周的全球联席会议上,来自北美避难区的代表提出了尖锐质疑:“我们在用一个文明的资源,教育一个可能是‘蚀’之父的存在?如果它最终失控,谁能负责?”
东亚区的代表附和:“而且我们投入了最顶尖的科研团队、最宝贵的生态样本,甚至让英雄遗孤承担主要风险——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一个考古学意义上的好奇心?”
李瑾等所有人都说完,才缓缓开口:“首先,这不是考古。‘月心原型’是活着的,会学习、会成长的存在。其次,我们不是在‘满足好奇心’,而是在履行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智慧存在的基本责任——‘编织者’抛弃了它,我们不会。”
她调出数据:“过去八周,‘月心原型’的能量波动与地球生物场的整体协调性提高了300%。它没有破坏任何生态平衡,相反,它在学习如何融入。更重要的是……”
她切换画面,显示的是地月防御链的能量流分布图。
“自从它开始‘学习’,月球轨道附近的‘蚀’残留孢子的活性下降了47%。不是被消灭,是进入了更深的休眠。它们在……跟随原型的频率。”
会议室安静下来。
“它在用自己百万年来积累的影响力,安抚那些失控的后代。”程昱补充道,“如果我们能成功引导它,它可能成为解决‘蚀’问题的最终钥匙——不是通过毁灭,而是通过理解和转化。”
质疑声小了,但没有完全消失。
会议结束后,曦在走廊里遇到了夜枭。
“压力很大?”夜枭递给她一杯热饮。
曦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教错了怎么办?如果因为我某个错误的引导,它变得偏激或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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