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卫济端坐桌前,望着壶中的热茶,陷入沉思。上次春祭,他也是被安排到这间小院,桌椅和装饰都是一样的,只是把厚棉被改成更轻薄透气的蚕丝被。唯一不同的,只有心情。
“战斗应该开始了,你说,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多久?”
姜飞叶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不知道。但是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请太子放心。”
“天子身体如何?”
“死脉,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坟墓。但是他的死脉有些许不自然,略显诡异。”
“哦?”姜卫济把茶杯推到姜飞叶面前,“有什么不自然?”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模糊的直觉。”
“唉。”姜卫济叹息道,“太卜卿,我们可能操之过急了。腊祭的时候他就病得很厉害了,怎么能拖到现在还没死呢?说不通啊。”
“会不会有神通广大的修行者,用禁术强行给他续命?”姜飞叶随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姬瑞清不是修行者,身体太脆弱,承受不住。”
“大约是装病。”姜卫济轻轻戳了一口茶,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控制自己脉象的?”
姜飞叶沉思了半晌,回答道,“有一种药,叫龟息散。人服下之后,三个时辰内,气息、心跳、脉搏俱无,就像死了一样。三个小时候后,人就会醒来,服下解药后,和生一场病区别不大,安心静养几天即可。”
姜卫济插嘴道,“他改良了龟息散的配方,可以暂时改变脉象。”
姜飞叶点点头,“应该是。否则,每次会面的时间也太短了些,估计就是用最少的药,尽量减轻对他身体的伤害。”
堂堂天子,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姜卫济分析道,“示敌以弱,无非就是盼望七大诸侯相互争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至少,他不能放任各诸侯一天天坐大,能消耗一点是一点。”
“是这个理。”姜飞叶道,“要不要给大王去信,让他小心提防?”
“当然要写,把我们想到的都告诉他就好了。至于提防,没必要的。仗已经开打,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转圜的余地。”
“喏。”
姜卫济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这次顾承章算是又被我们卖了,积怨已深,没有调解的可能。以后见到此人,最好还是斩草除根,免留后患。”
姜飞叶长叹道,“其实,微臣……”
“报~~~”门卫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喊道,“天子亲临,请诸位门外跪迎。”
俩人一路小跑,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外等候。
姬瑞清由两名太监抬着,没有落轿,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一老一少。半晌之后,他沙哑着喉咙说道,“起来吧。”
“姜卫济,天齐突然攻伐卫国,为什么?”
“回天子的话,小臣不知道。”姜卫济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姬瑞清前来的目的;再想深一点,父亲应该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否则对方不会来得这么快。于是他谨慎地回答道,“小臣动身之时,天齐还没有发兵;吾父也从未告知小臣要讨伐卫国。”
“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你?”
“回天子,没有。”
姜卫济的策略就是,我不激怒你,态度端正,礼仪周全,但你问什么都不知道,要不你去问我爹。
“按姜临的说辞,顾承章是被卫国包庇,就藏在顿丘城。上次姬晨旭听信卫太子谎言,冤枉了他,所以发兵擒拿逃犯,并向卫平讨回丢失的尊严。”
“这就说得通了,陛下。顾承章生性狡猾,稍微闻到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消失。所以天齐才兴兵进入卫国,擒拿国贼。”
姬瑞清两眼陡然一亮,喝道,“你是说,在天齐海市和你并肩而立、相随赵咎数日、重伤嬴无垢的那个人,不是顾承章?”
姜卫济不是很好回答这话。如果承认,那就坐实了天齐包庇逃犯;如果不认,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完全没把天子放在眼里。于是他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回陛下,当时的那个人可以确认是修行者,但不太像海捕文书上的顾承章画像。也可能就是此人,当时戴了人皮面具骗过了小臣。”
“那赵咎和嬴无垢呢?也被骗了吗?”
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能甩锅当然要甩。姜卫济立刻说道,“回陛下,他们俩人的事,小臣不知道。请陛下稍待,小臣这就把两位王子传来,回您的话。”
“行了。”姬瑞清有些烦躁。如果真的同时去追究三个大诸侯国太子的过错,那范围太大,近乎自讨苦吃,他一定要把这件事限定在最小的范围内。
于是他叫住了姜卫济,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看来这件事,不是一两句话问得清楚的,其中必有误会。你立刻修书一封,和孤的信一道发出,共同劝你父王退兵。只要他现在退兵,什么罪过都没有,卫国也不会追究天齐的责任,明白了吗?”
“明白了。谨遵天子教诲,小臣这就去写。”
姬瑞清的主动示弱,让姜卫济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无论出身如何高贵,最终还是要靠拳头来说话的。高高在上如天子,也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可以为所欲为。国者,君之车也;势者,君之马也。想当初文武二圣之后,又有周公辅弼,天子威严如同九霄的太阳,哪个诸侯敢抬头直视?可现如今,只要有两三家结盟,姬瑞清便寝食难安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反思刚刚才完成的四方会谈。和谈看似成功,但埋下了不少暗刺。姬晨旭联手自己刻意打压赵咎,让炎赵对天齐不满;又让嬴无垢付出足够大的代价,必然怨恨炎赵;同时,若日后顾承章的事情得不到落实,那嬴无垢对自己岂不是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姜卫济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知道父子俩算是走了一步臭棋。
姬晨旭没有这样的城府,必然是姬瑞清在背后操纵。
他偷偷瞟了一眼姬瑞清,只见他又无力地倒在了软轿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随时会昏死过去。
演戏果然要演全套啊。姜卫济心里冷哼一声,进屋写信。
你的要求我照做,听不听可就是我父王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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