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云山,虽是幽魏和卫国的界山,但大部分山脉都划归幽魏境内,绵延数百里。顾承章艰难穿行五日后,终于来到了星光坠落之地、界云山的主峰望晨台。
望晨台高耸入云,人烟断绝,相传有山魈作祟、百鬼夜啼,无人敢入。沿着野兽踏出的小径一路走来,顾承章没有遇到一个活人。跟踪他的六名暗探不敢靠的太近,跟着一头扎进密林之后,四人迷路、走失,剩下两人沿着老路退回,和苍狼汇合。
苍狼正要活剐了他俩的时候,信鸽传来了嬴无垢的手谕。
参照顾承章的行动路线,结合前不久的七星异象,嬴无垢推测,顾承章应该想去界云山。考虑到该地山高林密、追捕困难,嬴无垢要求直接击杀对方,无需活口。
苍狼此行一共十人,阵容强大。他本人就是玄黄上境的高手,属下玄黄中、下境各一人;太素上境三人,中境四人。最离谱的是,为保证万无一失,嬴无垢找来一个绝顶高手压阵,玄秦首席剑师叶孤鸿。因为此人非常难请,他特意求了卫夫人劝说。
不过到目前为止,苍狼还没有见到叶孤鸿的身影。嬴无垢也清清楚楚告诉他,不到不得已,叶孤鸿不会出手。所以他选择将实力最弱的四人放于望晨台东西南北四角策应,领着其余五人登顶围杀。
他的布置也很有意思,将五人中最差的那人派出去打头阵,其余人等掩盖行踪,远远跟随。
顾承章较早登顶,第一缕阳光刺破青灰色云层时,他便踏上了这潮湿的腐殖土里,空气混着野山枣的微酸。他环顾四周,想找出星光坠落的地方。
他看到带着露珠的狗尾草折射出碎钻般的光点,看到蜷着尾巴的松鼠突然竖起耳朵,也看见对面山崖的赭色岩壁上,金箔似的阳光正将蕨类植物的剪影一寸寸烙进石纹。
风景确实很美,但看不出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思索片刻,捕到一只歇在石头上的蜻蜓,划破指尖,将涌出的血滴送到蜻蜓嘴里,口中念念有词。小半炷香后,蜻蜓身体通红,翅膀带有血丝。这是一种简单的巫蛊术,血炼。他将蜻蜓炼化为蛊虫,指引他前往天地元气郁积的地方。
他这个想法没有问题,不管北斗星光落在哪里,即便表面看不出来,天地元气必然有极大变化。
蜻蜓振翅而飞,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以后,迅速往一片向阳坡地飞去。坡地上有一片枫树,五角枫叶的边缘已泛起极浅的焦糖色,但叶脉仍固执地流淌着夏末的浓绿。
顾承章稍有犹豫,随即跟上。
血蜻蜓在枫林边缘突然急坠,像被无形的手拍落。顾承章深吸一口气,把匕首反握在手上,一头闯进了枫树林中。
枫树高大挺拔,脚下的泥土近乎黑色,蓬松柔软,显然是常年落叶堆积腐烂所致。顾承章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不停扫视四周。
这片枫树林太安静了,一只鸟也没有,掉片树叶下来都显得格外大声。血蜻蜓的暴毙,说明这里的某种东西不喜欢这些阴暗的玩意。
顾承章只希望不要是某种秘境或者大阵,生人闯入过于凶险。
随着沙沙的脚步,他来到枫树林的最深处。一棵大到令人瞠目的枫树拔地而起,映入他的眼帘。
这棵枫树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则远古传说。它的主干需要十余人合抱,表皮皲裂成青铜器纹路般的沟壑,最深的裂缝里能塞进成年人的手掌。离地三丈处,主干分出七根巨杈,每根分枝都粗过寻常百年古木的躯干,扭曲盘结着刺向不同方位,宛如被凝固在时间里的雷暴闪电。
树冠遮蔽了方圆数十丈,枫叶不是片片分明,而是层层叠叠织成暗红色的天穹。巨大的树洞内部被某种发光的苔藓映成幽绿色,风吹过时便发出回响,像极了远古巨兽缓慢的呼吸。数根粗壮,如同十条巨蟒扎入大地,似乎能将地下深处的水分直接抽出。
顾承章缓缓靠近。
身为修行者,对这样原始的东西,不管是树木还是野兽,他都充满了极大的敬畏。
他将手按在树干上,闭上眼睛,轻声诵读了一段同样古老的经文,以此表达对它的尊敬和祝福。
“咔嚓”一声轻响,让顾承章瞬间转身戒备。
有人踩断了一根树枝。
可放眼看去,又一个人都没有。
顾承章背靠树干,双膝微曲,整个人紧绷如弦,随时准备接敌。
贸然移动,很可能直接中伏。
他的感官远强于同境界的修行者,何况先行进入树林的那个杀手,是太素上境的修行者。
从对方的脚步和呼吸声,顾承章便锁定了他的位置,但没有率先出手。他不确定,对方是因北斗七星来寻宝的,还是和雌雄双剑一样来杀他的,所以他纹丝不动,也不出声,静静等待。
杀手躲藏在一棵合腰粗的树干后,手中峨眉刺略带淡绿色,显然已经淬毒。来之前,嬴无垢告诉他们,顾承章只是太素上境,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完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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