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云樟被黑龙骑突袭后，率残部退守山头。屈云歌虽然身受重伤，但神情自若，比这位太子殿下更能承受一些。全仰仗他反应快速，立刻停止追击，收拢士兵上山防御，这才避免了更大的伤亡。
嬴无垢围山两日，骑兵仰攻行动不便，平原上的速度和冲击优势荡然无存，因目标过大反而成了劣势，伤亡过大，只好匆匆撤下来，围而不打，每日派人叫骂，诱芈云樟出战。
但芈云樟被吓坏了，躲在中军，怎么骂他都装听不见，把指挥权交在屈云歌和李洪林手中。
“这个挨千刀的。”芈云樟抱怨道，“当日在洛邑城门口，就应该一刀捅死他。今天居然敢背刺我，来日不把他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
“玄秦和苍楚本就纠缠不清，斗争时有时无。”屈云歌半躺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语气沉重，“战前没有考虑玄秦的行动，我身为领兵打仗的将军，首先就应该被问责。此战之过，杀了我也不足以赎罪。”
“诶，话不是这么说。父王让我总镇西线，调动兵马，有过失也是孤的事，与将军何干？依屈将军的意思，现在只宜坚守不出？”
“目前是。过几天，援军就会到来，到时候嬴无垢一定会退。如果殿下有吃掉黑龙骑的想法，就要在他将退未退之际，率军掩杀，把他死死拖在这里。拼着这几万人不要，让援军抄后，围而歼之。”
“能做到吗？”芈云樟问道。
“很难。因为嬴无垢全员骑兵，速度极快。要拖住他，首先诱惑得大，其次要不计伤亡，最后还要援军将领胆识过人，不怕鱼庸联军回头，敢孤军深入断其后路。”
“那三者必须缺一不可啊。”芈云樟迟疑道，“孤以身作饵，想来嬴无垢应该不会放手。但援军是谁，我们完全不知道啊。”
“希望是项馥的父亲，项阳。”
“诶？项阳老了呀，让项馥来不是更好？项馥本就是太子属官，孤也觉得他能文能武，有领兵之才，算是一名儒将。”
屈云歌笑了笑，解释道，“项阳虽年老且多病，但年轻时用兵果敢，擅用奇兵，当初率八百人就敢突袭玄秦大后方，吓得嬴景撤军百里，不敢轻出。要是项阳能领一万军前来，嬴无垢是走不掉的。”
“那我立刻修书一封，让父王启用这员老将。”
“来不及了。斥侯回报，嬴无垢带的军粮也不多，很快就会被耗空。加之后援在两三天后也会陆续到来，以嬴无垢多疑的性子，到时候必然撤兵。”
“那要不要拦？”
“凭殿下做主。末将建议还是拦一下，毕竟是玄秦偷袭在先，又是在苍楚境内，我们反击是理所当然的。只是黑龙骑战力强悍，一定会死很多人，我们身边这两万多人一定会拼光。”
芈云樟思考半天，踟蹰道，“要不算了？毕竟父王的旨意是收复沛城，将鱼庸四国联军赶出苍楚。围歼黑龙骑风险太大，而且肯定会引发玄秦和苍楚的国战。真到了这一步，先后攻灭鱼庸四国、后灭巴蜀的既定国策岂不是要落空？”
屈云歌心底轻叹一声，说道，“殿下思虑长远，末将不及。”
芈云樟感受到他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将来用兵的机会太多了。孤想过了，这四国就交给你慢慢收拾，还有北御玄秦的任务也交给你。先把伤养好，收复沛城再说。”
屈云歌点点头，“谢过殿下。”
这时，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了下来，脚上绑着一个红色的小竹筒。
红色代表紧急。
“殿下，”侍卫拆开竹筒，自己不敢看，立刻呈给芈云樟。
芈云樟扫了一眼，递给屈云歌，“可惜啊，领兵来的是顾承章和项馥。要真是你说的项阳，那孤亲自领兵杀出去。”
屈云歌没有接话，走出帐外，望向山下的黑龙骑大营。
苍楚援军将至的消息，同样很快传到嬴无垢手中。
由于屈云歌力挽狂澜，他伏击并活捉芈云樟的计划尽数落空。虽然杀掉了几千旅贲和边军，但对苍楚无法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殿下，若是对方反包围，阻断我北归之路，这可就危险了。”副将提醒道，“既然山上也打不上去，不如及早抽身才是。”
嬴无垢盯着地图，没有说话。
突然，他指着地图上的一条路说道，“我北归只有这一条大路，其他的都是小路，你说屈云歌能不能看出来？”
“屈云歌乃苍楚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应该能看出来。”
“嗯，他看出来之后，会怎么做？”
“援军将至，若是想彻底围歼我们，应该会暗中派兵据守这里。”副将指着一个点，一座不起眼的小山恰好卡在路边。“殿下，让末将带五百弟兄过去抢占这块高地。万一屈云歌真的这样做，我们即便强行通过，损失也会很大。”
嬴无垢在犹豫。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昨夜已经决定退兵。但刚刚送来的情报告诉他，顾承章领着一万人出发，除了减轻芈云樟的压力，主要目的就是找自己决战。
顾承章，一个将他从近乎神的地方扯下来的无名小卒。从骊山见面之后，自己从来没在他身上讨到一丝便宜；而他吞下的龙髓玺，更是掌控骊山龙脉的关键。
这样的人，要么在自己脚下活着，要么只能去死。自己有一万黑龙骑，天下最精锐的骑兵，还不能杀了他？我不信。
这个念头似乎攫取了他的灵魂，让他肌肉紧张，瞬间亢奋起来。
“如果，你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玄秦从此成为天下最强大的诸侯国，你要不要抓住它？”
“当然！”
“很危险。”
“危险和机遇并存，末将愿意一试！”
“好！我修书一封，你立刻带去见我的父王。无论路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回头，把这封信安全送到棫阳宫。”
副将脱下铠甲，将书信贴身藏好，盖上护心镜，翻身上马，带着四名护卫疾驰而出。
他不知道嬴无垢写了什么，只知道一定很重要。
嬴无垢望向山上的苍楚阵地，眼神从热切逐渐转为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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