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摆好所有东西,对田舒云笑道,“走吧,回家了。”
回家?田舒云心中一颤。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都是回宫、回房、回国,从来没人对她说“回家”。
“不用管吗,这些东西?”
“暂时不用。赶明儿一大早,我回来收,还可以睡会呢。”
“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顾承章背对着她,催促道,“上来呀。”
她把头埋在顾承章后颈上,温热的呼吸让他有些痒。
“你背过灵萱吗?”
“经常。”顾承章笑道,“有时候,背着背着她就睡着了。记得有一次呀……”
他说得正起劲,被飞天狠狠戳了一下手臂,立刻闭嘴。
“嗯?你怎么不说了?”
顾承章讪笑道,“没事了,忘了。”
田舒云的手臂环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你说。”
“王室中人,一般都重男轻女,你知道吧?”
“知道。”顾承章点点头,“其实百姓也如此,总觉得生了儿子是添丁进口,生了女儿迟早要嫁出去。”
“是啊,田氏一族,子嗣虽然不像玄秦那般单薄,但总归来说,王子比公主少很多;尤其近些年,有孕的嫔妃接连出事,一尸两命的事情经常发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承章摇了摇头。
“除了父王不喜欢女儿外,主要还是田霜翎这个人,见不得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我明白了,第二个嬴无垢。”
“我不知道嬴无垢,但大概比此人还夸张一些。”田舒云叹了口气,“在虐待自己的弟妹这一块上,世间找不出第二个田霜翎。父王有六个儿子,除了田霜翎,其余的全部在戍边,这几年攻打山戎,已经死了两个了;而公主呢,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推,年过十五的基本已经嫁往其他诸侯国。”
“你除外?”
“没有除外,只是装疯卖傻、上吊自杀、绝食割腕,什么手段都用了,最后还是被卖往风韩。”
“无情最是帝王家,大概不假。”
“嗯。所以,你有师父和师妹,我觉得挺好。”
“你父王和母亲,不管你吗?”
“我是乳母和婢女带大的,一年大概能见一两次,而且是和所有王室中人一起见的,没有单独拜见的时候。”
“她不想你吗?”
田舒云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田秉向来不喜理政,自从太子田霜翎亲政后,几乎放任不管,和卫国国君卫平有的一比。只可惜,田霜翎不是卫洛钧,雪燕这几年虽然领土向北扩张不少,但国力却日渐衰落,大有穷兵黩武的势头。
顾承章觉得后背湿湿的,显然田舒云在落泪,他立刻转换了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大概是哭得累了,等回到小院后,田舒云真的在他背上睡着了。
顾承章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望着她犹带泪痕的脸,叹了口气。
飞天调侃道,“不热了?”
顾承章默默退了出来,关好房门,倚在门框上发呆。
飞天顺着的他的眼光望去,一轮残缺的半月高悬天际,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在想什么?人生?宇宙?星象?”
“在想,明天得搬到哪里去。”顾承章有些忧愁,“昊仪肯定会派人来监视,这平静的日子没有了。”
“平静?想什么呢?”飞天悠悠道,“按日子推算,不超十天,芈炫派出的学子也到了。”
“那就在这十天内,找个新住处。”
“什么时候搬?”
“明天。”
“你是真能折腾,何必呢?”
顾承章回头望了一眼田舒云的房间,飞天顿时明白了。
它心里也长叹一声,趴在顾承章肩头,沉沉睡去。
大约半个月后,苍楚学子抵达洛邑,一共二十七人,灵台少监崔琦奉命迎接。
让人颇感意外的是,国君芈炫第二子芈云虎一撸到底,废除所有官职,但保留了王族玉碟,以普通学子的身份位列其中。
公文说得很清楚,学团由少司命顾承章领衔,特赐二等公,食五百户。
“呃,”虽然崔琦有意以芈云虎为尊,但要以双方公文为准,“敢问少司命何在?需要给下官签个字,上报朝廷,按需发放供给,分配教习。”
众人回头望向芈云虎。
王室血脉,余威犹在。
芈云虎默不作声,头撇向一边。
他向来看不起那位软弱的大哥,结果被这位大哥虐到体无完肤。芈云樟率领大军,以麾下大将屈云歌为先锋,不仅攻下边境第一重镇沛城,而且突入群蛮境内,蚕食了该国约一半领土。
苍楚人向来慕强,以军中为甚。芈云樟此举大大增加个人威望,太子地位已近乎无人能够撼动。夺嫡最怕什么?当然是失败,结局是很惨的,几乎万劫不复。
这几天,芈云虎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芈炫为什么要让他光溜溜地来到洛邑?是让自己暂时偃旗息鼓,方便卷土重来?还是给自己指明另外一条路,安心当个修行者,以后不要回苍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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