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望着眼前的鸳鸯双剑,脸上也闪过了一丝迷惘。
他紧握了默渊剑,保持着前刺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也化为了雕塑。江扶摇的重量通过剑身传递到他身上,然后迅速滑落,筷子上的面条,呲溜就下去了。
默渊剑杀人,向来丝滑,不沾一滴血。
为了这最后的反杀,他确实赌上了一切,示敌以弱、声东击西、弱点突破,最后一击毙命。
他赌赢了。
然而,他的体内空空如也,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 就在他即将油尽灯枯、意识沉沦之时,一种奇异的变化,正在他体内悄然发生。
愤怒、杀意和生死间迸发的全部潜能,在这有死无生的一剑引导下,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宣泄口。
他恍惚间感觉到,头顶那被茂密枝叶遮挡的天空之上,似乎有某种无形的、清冷而浩瀚的力量,穿透了层层阻碍,如同受到吸引般,丝丝缕缕地汇入他几乎枯竭的体内。
这股力量,带着一种宇宙星空的冰冷与寂寥,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与古老道韵。
是……星辉?
顾承章脑海中莫名闪过这个念头。是了,在邙山鬼蜮,照射在他身上的一片星光,就是星辉。七曜剑诀本就脱胎于星象之道,此刻在生死关头,意志与剑诀高度契合,竟意外引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辉感应。
这丝微弱却至高无上的星辉之力,如同最精纯的甘霖,滴落在他干涸欲裂的经脉和丹田之中。
“轰!”仿佛混沌初开,顾承章只觉识海中一声轰鸣,原本昏暗的意念瞬间被一片清冷浩瀚的星光点亮。原本阻隔在玄黄境与造化境之间的坚固壁垒,在这真元的不断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随即“咔嚓!”一声,唯有顾承章自己能听见的脆响,悄然破碎!
刹那间,天地仿佛变得不同。
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风声、水声、树叶摩挲声、甚至远处细微的虫鸣,都如同在耳畔响起。流动的天地元气,不再像之前那样难以捕捉和吸纳,而是变得温顺而亲切,仿佛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引动它们。
一股精纯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充盈了他拓宽后的经脉和丹田。这股力量带着一种造化的气息,仿佛能够初步干涉自身与外界,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他身上的伤口,在这股新生力量的滋养下,虽然未能立刻愈合,但流血明显减缓,剧痛也减轻了许多。虚弱感被一种新生的力量感所取代,虽然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凝聚。
顾承章在这绝境死地,于斩杀强敌的瞬间,破而后立,一步踏入了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造化境。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双因为疲惫和痛苦而黯淡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同夜空,里面仿佛有细微的星芒在闪烁,冰冷、沉静,却又带着一种初入造化、掌控力量的沛然自信。
他目光扫过江扶摇,又看向不远处瘫倒在地的秦夕月。
“扶摇!”秦夕月发出一声啼血般的哀鸣,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脸庞,捡起了扶摇剑,强撑着站了起来。
顾承章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复杂了一瞬,但随即恢复了冰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没有时间去感慨,也没有资格去怜悯。
他往前踏了一步。
秦夕月的愤怒、仇恨、战意瞬间被恐惧压制了,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眼泪不停流下来。
她看到了顾承章的眼神。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鸳鸯双剑伉俪情深,天下皆知,可他们的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喜欢虐杀,喜欢享受杀人时的快感。
同样的,她对杀意的感知也更为敏感。
“你不要杀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他是无辜的,求求你了……”
顾承章愣住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对这个女人确实没有什么怜花惜玉的意思,但涉及到胎儿,又是另一回事了。
顾承章犹豫了大概三个呼吸,没有动手,也没有搜刮战利品,转身离开。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在浪费宝贵的逃生时间,李忠和十大天干随时可能出现。
夕阳终于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消散,夜幕开始降临。河岸边,只留下江扶摇的残躯,以及秦夕月的呜咽。
顾承章脚步踉跄,离开了那片弥漫着血腥与绝望的地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饥饿、伤痛、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饥饿感甚至超过了伤口的疼痛,让他头晕眼花。他现在无比怀念热腾腾红焖水鸭,再来一大碗米饭,把汤汁淋上,吃得那叫一个爽。
终于,他远离了河道,进入邙山余脉,在一处山脊后发现了一块小小的凹地,被几块巨大岩石围着,上方有茂密的藤蔓垂落,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遮蔽。这里相对干燥,背风,而且位置较高,便于观察下方动静,算是个暂时栖身的理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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