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府祝官沈建、司祝璃月跪在殿内，心中忐忑不安。芈炫出了名的好色，每天只恨夜晚不够长，今日半夜还要把自己叫来，肯定不是为了解梦。他们暗自祈祷，希望不是司命府出了什么岔子。
噔噔噔的脚步声传来，芈炫穿着便服来了。殿内烛火通明，弥漫着一股烛火的焦味。
“臣司命府沈建、璃月，奉命前来见驾。”
“起来吧。”
芈炫没有坐在王位上，随意地坐在王位前的台阶上，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有件事，孤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言者无罪，明白了吗？”
沈建和璃月对视一眼，齐声道，“明白了。”
“大司命久不回朝，听说也不在骨鸣涧，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沈建抢先回答道，“禀大王，据玄秦暗探回报，大司命应该是在镇压玄秦龙脉的时候，出了意外，导致重伤。也有消息回传，其首徒顾承章，远在千里之外，自邙山千里赶回，不怕泄露行踪，昼夜不息。综合这两个消息，大约是、是不祥之兆。”
芈炫望向璃月。
璃月低声说道，“禀大王，前些日子，司命府中豢养的蛊虫失控，四散逃逸，伤了不少人，应该和大司命有关；另外，府前的守门石龟突然出现裂缝，臣起了一卦，大凶，主丧。”
“报了吗？”
“报了，报到三闾大夫屈通那里去了。”
芈炫这才想起来，数日前，屈通确实曾经上过疏，自己忙着找那八名医女看病，把奏疏用朱笔一勾了事，压根就没看。
他挠了挠头皮，继续问道，“那个顾承章现在何处？”
沈建回答道，“最新的消息是，他往南方大山深处去了，那些大山甚是荒凉，人迹罕至，像样的小路都没有一条，蛇虫猛兽出没，我们的人跟着跟着就迷路了，只好退回来。不过守在那里的探子回报，有玄秦的杀手进去过。”
“有看到他出来吗？”
“没有。”
芈炫想了一会，问道，“嗯，假如，我是说假如，以你们对熊崇的了解，他的两个弟子，他会选择谁来担任大司命？”
沈建和璃月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没事，只管说。还是你们觉得，他们两个都不行？”
沈建回到道，“禀大王，论境界和战力，大概是顾承章更强一些。可据臣所知，他主修符箓之术，辅以剑道，所学巫术甚杂，而且都是一些寻踪、探路的小术，难登大雅之堂，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巫祝。”
“好，接着说。”
沈建偷偷瞄了一眼芈炫，见他脸色平静如常，才继续说道，“一个不懂巫祝之术的人来管巫祝，肯定有很多人不服。熊崇大人坐镇司命府，人人心悦诚服，就是因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
芈炫点点头，问道，“你呢，司祝？”
“臣也是这个看法。”
从这两人的反应看，让内监或三闾大夫兼管司命府，肯定不行。
“有人说，骨鸣涧这个地方，只有大司命才有资格进去修炼。现在灵萱就在里面，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俩人便低下了头。
“本王有个想法，举办一次证道大会，让苍楚修为较深的巫祝前来切磋、比试。最后的优胜者，担任长期空缺的少司命一职，其他人按名次高低授予官职，你们觉得如何？”
沈建抢先回答道，“大王这个想法很好。司命府的大司命、少司命都空缺，于国家不利，顺便让灵萱也参赛。如果她是最后的优胜者，既可以担任少司命，也可以回骨鸣涧继续修行。”
“如果输了呢？”璃月问道。
“淘汰。”
“怎么淘汰，是逐出司命府，还是不许回骨鸣涧？”
沈建听出了璃月的不满，依旧强硬地回答道，“可以留在司命府，但骨鸣涧肯定不能去了。那是苍楚巫祝的圣地，怎么能让一个败者进去修行呢？有损苍楚的名声。”
“可是熊崇大司命……”
“大司命是朝廷的官职，不是让整座司命府围着某个人转！”
璃月不知道如何反驳，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芈炫面露赞许之色，说道，“那好，这证道大会，便由你来主持，时间嘛，最好定在夏至。”
“喏。”
“司祝。”
“在。”
“你仔细收集熊崇师徒的消息，不管何时，一旦有重要的消息，立刻送进宫来。”
“喏。”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吗？”
沈建面露难色，“禀大王，骨鸣涧由历任大司命代代相传，我们不知道骨鸣涧的具体方位……”
芈炫皱起眉头，璃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骨鸣涧，苍楚巫祝一脉的圣地，流水潺潺，风穿过崖壁上的嶙峋怪石，发出幽幽的呜咽之声，如万骨低语。
灵萱端坐一处石台上，石台光滑如镜，仿佛被流水侵蚀了千万年刻满了繁复黯淡的巫纹，此刻正汲取着涧中弥漫的天地元气，微微发光。四周流动着半透明的雾气，雾气中时而浮现出早已灭绝的巨兽虚影，时而传出缥缈的古巫祭歌。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的、暗沉沉的微光，那是骨鸣涧的边界与外界天地法则交织产生的异象。
一连数日来，灵萱始终无法静心凝神。往日里如臂指使的真元，此刻在经脉中竟有些滞涩和躁动。打坐时，眼前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熊崇那慈祥而又威严的面容，但那面容转瞬间便会破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死寂所取代。心脏时不时会骤然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悸痛。
“师父……”她睁开眼，脸上满是忧虑和不安，“您到底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还是……”
这种心血来潮，对于修为精深的巫祝来说，往往预示着什么。尤其是苍楚这一脉，传承古老，与血脉、命运牵连甚深。至亲师徒之间，往往有着超越距离的微妙感应。
她越来越坐不住了。
三尾灵狐察觉到了主人的焦躁和不安，轻轻地往她身上蹭，蓬松的尾巴高高立起，不停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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