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棠轻抚那柄梧桐木制作的剑鞘,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
“那好,我要出宫散心,顺便送送你。”
这话一出,莫说两名侍女,福满堂也吃了一惊。“这半夜三更,你能散什么心?”
孟少棠直视他的眼睛。“你后悔了?”
福满堂明白了她的意思,摇摇头。
“那好,我们走吧。”
孟少棠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去。
“宫门落了锁,出得去吗?”福满堂问道。
“我是王妃。”
福满堂没有其他的问题,陪着她往外走。
马车安静地在路上等待。
孟少棠和两名侍女上车,福满堂和车夫分坐两旁,滴滴答答往宫外走去。
一路上,果然没有人敢拦,只是在最后一道门的时候,守门郎循例检查。
“何人外出?”
孟少棠掀开了车帘。
守门郎躬身行礼,“娘娘,您要出宫吗?”
孟少棠没有理会,只静静地看着他。
守门郎顿感压力山大,解释道,“此时出入,按规制,需要通行腰牌或者大王手令,不知娘娘可有?”
“没有。你去找嬴无垢要,我在这里等。”
守门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赔笑道,“娘娘哪里话,既然如此,请娘娘告知,何事出宫,末将好上报大统领蒙桦。不然的话,小人要吃板子的。”
“孟集刚刚从苍楚回来了,歇在外城馆驿,我这个作女儿的,去看看他,犯了什么法?”
守门郎讪笑道,“娘娘说笑了,末将亲自替您开门,稍待。”
说着,他打开了大锁,和几名手下一起用力,推开宫门。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车上的宫女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
“不太对啊。”守门郎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你,快去把这件事禀告蒙桦将军,快去、快去!”
宫门在马车后缓缓合拢,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孟少棠脸色紧绷,她知道,上报是必然的程序,她必须争分夺秒。
“快!”孟少棠对车夫低喝道,“去外城馆驿,找我的父亲孟集,快!”
车夫打了个响鞭,马车在黑夜中疾驰;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辘辘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两名侍女紧紧挨在一起,脸色苍白,她们是嬴无垢精选的人才,但这惊心动魄的逃亡,还是让她们感到恐惧。
“娘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一名侍女颤声问道。
“不要问。怕的话,闭上眼睛。”
她顺从地闭上了了眼睛,另一名宫女却勇敢地说道,“娘娘,奴婢在您身边,就不害怕。”
孟少棠点点头。
“车夫,你只管以最快的速度到驿馆即可,有重赏。没有我的许可,不准停!”
“喏!”马夫连连挥鞭,骏马吃痛,长嘶着全力冲刺,马车像要飞起来一般。
然而,他们的速度很快,追兵来得更快。
就在马车即将穿过城区,驶往通往城门的大道时,后方突然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雨点敲打在心头,越来越近,伴随着甲胄咔咔作响。
“停下!王命在此,前方马车立刻停下!”洪亮的声音穿透夜色传来,正是禁卫军大统领蒙桦。
车夫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蒙桦亲自追来,说明嬴无垢已经知晓,或者至少蒙桦认为事态严重到了必须他亲自出马的程度。
“怎么办?”车夫惊慌地回头。
和他并坐的福满堂已经消失了,孟少棠也没有回应。
他只是一个车夫,想来王后肯定比蒙桦大,于是他拉着缰绳,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娘娘,请停车!这样危险,请停车!”蒙桦所骑乃嬴无垢亲赐的雪龙驹,爆发力极强,他连踢马腹,雪龙驹几个纵身就窜到了马车旁。
“娘娘,请减速,这样太危险了!末将不阻拦您,亲自护送您前往馆驿,无人敢拦!娘娘!”
马车依旧不停。
毕竟有王后的身份在,蒙桦也不敢强行扯开车帘,跟着跑了一小段后,前方依稀可见高耸的城门,一旦出城,性质就严重了。
他只好怒斥车夫,“停车!你个老杀材!不要命了?停车!停车!”
见车夫对他还是不理不睬,蒙桦的亲兵纷纷抽出了短弩和刀剑,准备动粗。
“干嘛!”蒙桦骂道,“要对娘娘无理吗?你们有几个脑袋?”
“左右散开!”蒙桦对身旁的亲兵大喊道,“跟我一起,夹住辕马,逼停它!注意分寸,绝不能伤了娘娘!”
“喏!”两名副将立刻领会,驾驭着战马猛地加速,如同三把尖刀,精准地插向了拉车骏马的两侧和前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雪龙驹不愧是宝马,通晓人性,在蒙桦的操控下,用强壮的身躯不轻不重地抵住了辕马的脖颈一侧。另外一匹战马也如法炮制,从另一侧施加压力;另一名副将来到辕马前方减速,形成障碍。三匹战马配合默契,,开始挤压和限制辕马的活动空间。
辕马虽然用力狂奔,但被三匹同类以巧劲裹挟,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其余亲兵纷纷攀住车辕,慢慢减速。它奋力挣扎,马蹄在石板路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马车剧烈地颠簸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稳住!”蒙桦紧握缰绳,手臂青筋暴起,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既要迫使马车停下,又不能造成倾覆。
这个过程惊险万分,双方的力量在方寸之间激烈角力。车夫早已面无人色,死死抓住车辕,生怕被甩下去。终于,在距离城门不足百步的地方,拉车的辕马被彻底制服,喷着粗重的白气,极不情愿地减缓了步伐,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的瞬间,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马匹粗重的喘息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所有禁卫都松了口气。
蒙桦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马车旁,努力让声音显得恭敬。
“娘娘,受惊了。末将蒙桦,奉王命……确保娘娘安全。现已停车,是继续出城,还是回宫,请娘娘示下。”
车厢内,依旧一片沉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蒙桦的心头。他再次提高声音,“娘娘?您无恙否?”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蒙桦的脸色彻底变了。他不再犹豫,猛地伸手,一把扯开了厚重的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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