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丙等三百六十人……”赵顼的目光转向赵宗兴,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算计,
“人数众多,禀赋心性,参差不齐。
然,亦非无用弃子。
皇叔,依你之见,当如何安置,方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赵宗兴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此早已深思熟虑,成竹在胸:
“官家明鉴。
丙等组,根骨稍逊,或心性韧性未臻绝顶,然其中不乏机敏狡黠、性情坚韧、或身怀旁门左道之特殊技艺者。
若强求其成为顶尖搏杀之力,恐事倍功半,徒耗资源。不若……”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
“百草园已为其打下根基,忠诚烙印深入骨髓。
可再经半年至一年特殊训导,精研伪装易容、刺探情报、秘密联络、暗记传递等秘术。
之后,化整为零,秘密遣散,令其以万千身份设法渗透入江湖各大门派、绿林山寨、地方豪强、乃至番邦商队之中!
他们将如尘埃般散落,成为皇城司遍布天下的‘星宿’,成为帝国在煌煌日光之外的万千耳目!风吹草动,皆入吾彀!
此三百六十人,便赐名——‘星宿’!以‘角木蛟’、‘亢金龙’……至‘壁水貐’,周天三百六十星宿为号!星罗棋布,隐于市井,监察天下!”
“好!好一个‘天罡’、‘地煞’、‘星宿’”赵顼击掌赞叹,苍白的面容因激动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眼中燃烧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亲眼目睹了一张由他亲手编织、笼罩整个帝国乃至更广阔天地的无形巨网正在徐徐张开,无远弗届。
“星罗棋布,监察天下!皇叔此策,深合我意!便依此议!天罡地煞,倾力培养,务求其能独当一面,锋锐无匹!星宿组之渗透潜伏大计,由皇叔与沈括亲自部署,务求周密稳妥,如盐入水,无踪无迹,如影随形!”
“遵命!”
“皇叔!武备院筹备的如何了?”赵顼突然问道。
赵宗兴拱手道:“官家!臣已与少林、丐帮谈妥,年前便可搭建起来!”
赵顼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咳!呃……咳咳咳咳——!”
赵顼猛地弯下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一只手死死抓住御案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失去血色,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单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枯叶。
方才因兴奋而泛起的那点红晕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惨白。
“官家!”赵宗兴脸色骤变,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欲要伸手搀扶。
赵顼却猛地抬起那只未撑御案的手臂,五指张开,掌心向外,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坚决的制止手势!
他强忍着那几乎要将胸腔撕裂的咳意,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
过了好一会儿,那骇人的咳嗽才如同退潮般,艰难地平息下去。
他缓缓地、极其吃力地直起身,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耗尽了力气。
然后,他摊开了那只一直紧捂在嘴上的手。一方丝帕,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丝帕的正中央,赫然晕染开一团新鲜血迹!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骤然降临,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唯有烛火在灯芯上噼啪跳跃,发出单调而诡异的声响,映照着君臣二人凝固的身影。
空气仿佛被冻结。
赵顼死死地盯着丝帕上那团刺目的红,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愕、不甘、愤怒的火焰在眼底交织,而更深沉、更汹涌的,是那股难以言喻的、对生命流逝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无力感。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沉重无比。
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投向站在御案前、同样面色凝重如铁的赵宗兴。
他眼中的帝王威仪仍在,那锐利的锋芒并未消失,却再也无法掩盖眼底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急迫。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然而那尾音深处,依旧带着一丝无法完全压制的、源自生命本能的颤抖:
“皇叔……”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皇叔,投向了极其遥远的南方,声音飘忽,
“和庆那孩子……算起来,有四岁了吧?”
赵宗兴心头猛地一沉,如同被重锤击中!
但数十年宦海沉浮、沙场征战的历练,让他的面容依旧如同铁铸,不起波澜,只是腰弯得更深了些,声音恭谨平稳:
“回官家,再有一月,便足四岁了。”
“四岁……”赵顼喃喃道,目光再次落回那方染血的丝帕上。
他再次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不小了!温室里的花,终究要经历风雨。年前……”
“把他送到东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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