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那古井无波的面容,在听到赵宗兴呼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待看到周太妃出现,他周身那阴寒迫人的气息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如同最温顺的影子,无声地退后半步,微微躬身,姿态恭敬无比。
“宗兴……”周太妃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缓慢,却清晰而温和,目光落在庭院中躬身行礼的赵宗兴身上,
“深更半夜,如此惶急,官家……真的不好了?”
“回娘娘!”赵宗兴深深一揖,语气沉重而恳切,
“官家操劳国事,积劳成疾,今日呕血昏厥,太医断为油尽灯枯之兆!
虽经臣以内力强行稳住,然龙体根基已损,凶险万分!
此时需要有高手在身边时刻照看,臣为外臣,不能长在宫中。
普天之下,唯有李公公神功盖世,能于无声无息间护官家无虞!
臣万般无奈,斗胆惊扰娘娘清修,实乃为江山社稷,迫不得已!恳请娘娘开恩!”
他再次深深拜下。
周太妃静静地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和悲悯。
她看向身旁如同影子般侍立的李宪,轻叹一声:
“唉……官家年纪轻轻,竟至于此……他也是哀家的孙辈啊……”
她转向李宪,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李宪。”
“老奴在。”李宪躬身应道,声音再无半分飘忽,只有绝对的恭顺。
“汝南郡王所言,你也听到了。
官家病重,身边缺不得真正的高手守护。
你……就去福宁殿那边暗中守着吧。
官家安好,便是大宋之福,也是……先帝在天之灵所愿。”
周太妃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刚才那个睥睨宗师的鬼魅从未存在过。
他躬身应道:“谨遵太妃娘娘懿旨。老奴这就前往福宁殿,定保官家周全。”
他抬起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扫过赵宗兴,没有言语,却让赵宗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看在太妃的面子上,仅此一次!
下一刻,李宪的身影如同被月光融化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连一丝微风都未曾带起。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赵宗兴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对着周太妃再次深深一揖:“臣!代官家,代大宋江山,谢娘娘恩德!”
周太妃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倦意:
“去吧,哀家倦了。
只愿官家……能挺过这一关。”
说罢,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转身,隐入了偏殿的昏黄烛光之中。
殿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
赵宗兴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感受着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惊悸和此刻如释重负的虚脱。
他知道,福宁殿那边,有李宪守护暂时安全了。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安静的偏殿,身形再次化作紫影,融入茫茫夜色。
德寿宫重归死寂,只有寒风掠过松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而福宁殿的阴影里,多了一道无人能察觉的、冰冷而强大的守护者。
赵宗兴身形如电,在宫阙楼阁的阴影间极速穿梭,几个起落便已来到庆宁阁区域。
他无声无息地落在赵和庆居住的小院外,收敛气息,推门而入。
内室暖意融融,与外界的肃杀寒意截然不同。
角落里,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只见床榻之上,小小的赵和庆睡得正酣。
他踢开了锦被,只穿着一条薄薄的亵裤,光着白嫩嫩、圆滚滚的小屁股,四仰八叉地躺着,小嘴微张,发出均匀而细小的鼾声,稚嫩的脸蛋在睡梦中显得无比放松。
这副毫无防备的童真睡态,让赵宗兴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难得的柔和。
而在床榻不远处的蒲团上,赵宁儿正盘膝端坐,双目微阖,双手结印置于丹田。
她的气息悠长而平稳,周身隐隐有微弱的气流环绕,显然正沉浸在《先天导引术》的修炼之中。
只是,这气息的流转略显滞涩,远谈不上圆融流畅,显露出她内功修为的瓶颈。
赵宗兴没有打扰她,静静立在一旁观察。
约莫一炷香后,赵宁儿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
看到静立一旁的赵宗兴,她连忙起身,恭敬行礼:“爷爷,您来了。”
“嗯。”赵宗兴点点头,目光落在孙女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赵宁儿的头顶,声音低沉却温和:“导引术运行到第几重了?气息还是不够圆融,停留在‘渐入佳境’多久了?”
赵宁儿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惭愧:“回爷爷,孙女儿愚钝,卡在‘渐入佳境’顶峰已有两年了,始终未能窥得‘融会贯通’的门径。是孙女儿不够努力……”
“非是你不努力。”赵宗兴打断她,语气肯定,
“你的勤奋,爷爷看在眼里。只是这武道天赋,强求不得。
《先天导引术》乃我赵氏筑基根本,虽温和醇厚,打好根基却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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