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的混乱渐渐被冰冷的秩序取代。
禁卫军封锁着每一条通道,供奉院的高手在每一片阴影、每一处角落细细探查。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糊气被更深的寒意压制,只剩下肃杀与凝重。
赵宗兴步履匆匆,穿行在通往皇帝寝宫的深深甬道之中。
他面色沉郁,袍服沾染的几点暗红血迹尚未干透,在摇曳的宫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沿途的禁卫皆屏息垂首,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越靠近寝宫,守卫越加森严。
明哨暗桩,气机交织,不少高手隐在暗处,目光如电。
寝宫内,浓重的药味几乎盖过了龙涎香的清冷。
巨大的龙榻上,宋神宗赵顼斜倚着明黄色的锦被,形销骨立。
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在病容之下仍残留着帝王的锐利与一丝深深的疲惫。
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太医令垂手侍立一旁,面如死灰,显然已回天乏术。
赵宗兴在龙榻前数步停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臣,赵宗兴,见过官家。”
“皇叔…咳咳…免礼…”
赵顼的声音微弱,带着痰音,他艰难地抬了抬手,
“外面…如何了?动静…那么大…”
赵宗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今夜宫城西北的惨烈之战,简明扼要地禀报:
“启禀官家,吐蕃密宗波若波罗鸠摩罗,携七位同门,其中宗师四人,先天巅峰三人,先天中期一人,于子时突袭宫城西北。”
“皇城司司主襄阳郡公赵仲明、少林灵门禅师、供奉院及皇城司精锐百余人拼死抵抗,战况惨烈。
贼人凶悍,尤擅精神秘法合击之术,灵门禅师身受重伤,供奉院、皇城司精锐损失…惨重。”
“危急关头,李公公现身,毙敌宗师二人。
然贼首波若波罗鸠摩罗穷途末路,竟以密宗禁术,集合剩余五人之力发动精神舍命一击,重创李宪神魂!”
赵顼的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爆发出惊怒交加的光芒,手指死死攥紧了锦被。
“正当贼人欲行补刀,之际…”
赵宗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震撼与敬畏,“深宫之中,传来一声轻叱:‘收手吧!’”
“仅此三字!”
赵宗兴的声音带着颤抖,
“那波若波罗鸠摩罗与其三位先天巅峰同门,当场精神反噬,三人爆体而亡!
波若波罗鸠摩罗亦遭重创,七窍流血,仅余一口气息,拖着那先天中期的番僧,如丧家之犬般亡命遁逃!
李宪公公与灵门禅师方得以保全!”
“官家!”赵宗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龙榻上陷入震惊的皇帝,
“臣斗胆揣测,那一声轻叱…乃是…乃是仁宗皇帝遗孀,周太妃!”
“周…周太妃?!”
赵顼的眼睛瞪得极大,蜡黄的脸上因极度的震惊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咳咳…咳咳咳…大…大宗师?!”
赵顼喘息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即这震惊又被一种释然和安心所取代。
他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仿佛回光返照,
“好…好!天佑…天佑我大宋!
有…有皇祖母…此等…擎天之柱在…我…我死也瞑目了!”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但精神似乎因这震撼的消息而强撑起一丝。
他死死抓住赵宗兴的手臂,枯瘦的手指蕴含着最后的力量:
“皇叔…你…你亲耳…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臣,亲耳所闻!那声音平和温婉,却蕴含天地之威!臣确信无疑!”赵宗兴斩钉截铁。
“好…好!好!”
赵顼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是激动,是狂喜,更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
大宋有此底蕴,纵使他撒手人寰,江山亦稳如泰山!
他剧烈喘息了几下,猛地转向侍立在一旁的内侍省都知张茂则。
“茂则!”赵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决绝的回光之力,
“即刻传我口谕:明日辰时,紫宸殿大朝会!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宗室勋贵,悉数到场!不得有误!”
“遵旨!”张茂则浑身一震,深深躬身领命。
“还有!”赵顼的目光转向寝宫门口侍立的内侍,
“速去庆寿宫,禀报太后!言我病体难支,明日大朝,事关国本,请太后务必…务必垂帘听政!”
内侍领命,匆匆而去。
寝宫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赵顼粗重的喘息声。
他目光重新落回赵宗兴身上,充满了托付之意。
他挣扎着,似乎想坐得更直些。
“皇叔…”赵顼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疲惫与恳切,
“我…我的时日…是真的不多了。
神仙…难救。
这大宋的江山…这赵氏的基业…还有…煦儿…”
提到赵煦,赵顼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充满了慈父的担忧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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