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儿年幼…尚在冲龄…我…我将他…托付给你了!”
赵顼死死抓住赵宗兴的手,
“明日大朝…我便会…当众颁诏…立煦儿为皇太子!
由太后…垂帘听政…总揽大局…然…”
他喘了口气,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宗兴:
“然军国重事…暗流险滩…煦儿尚不能察…
太后…终是深宫妇人…
皇叔!你乃吾至亲叔父,宗室柱石!
执掌皇城司,深谙机要…我要你…辅佐新君!
坐镇中枢!替我…替我看好这江山!
看好煦儿!弹压一切…不臣之心!
外御强虏…内抚黎庶…皇叔…你…可能应我?!”
字字泣血,句句托孤!
赵宗兴看着龙榻上油尽灯枯、却仍死死撑着一口气安排后事的侄子,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恸与沉重的责任。
他单膝重重跪地,额头触在冰冷的地砖上,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决心:
“官家放心!
臣赵宗兴在此立誓!
只要一息尚存,必竭尽所能,肝脑涂地!
辅佐太子,拱卫社稷!
外御强敌,内肃奸邪!
若有负官家所托,皇天后土,共诛之!”
“好…好…有皇叔此言…我…安心了…”
赵顼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紧抓着赵宗兴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瘫软在龙榻上,只剩下微弱起伏的胸膛。
蜡炬成灰,帝星将陨。
寝宫内的烛火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只留下无尽的肃穆与沉重。
明日紫宸殿的大朝会,将决定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航向。
而深宫之中,那位刚刚展露了冰山一角、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大宗师周太妃,她的存在,又将给这权力的棋局,带来怎样深不可测的变数?无人知晓。
赵宗兴缓缓起身,看着龙榻上气息奄奄的皇帝,又望向深沉的宫苑夜色,眼神复杂无比。
波若波罗鸠摩罗的逃亡、周太妃的震撼、太子的年幼、太后的垂帘…还有那潜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危机…千钧重担,已悄然压在了他的肩头。
他深吸一口带着药味与寒意的空气,转身,步伐沉重而坚定地走出了寝宫,身影融入殿外更加浓重的夜色与肃杀之中。
明日,将是风暴的开始。
元丰八年二月十一的清晨,东京开封府笼罩在一片肃杀与压抑之中。
昨夜宫城西北方向的惊天巨响与隐约喊杀,如同沉重的阴云,压在每一个朝臣的心头。
通往紫宸殿的御街两旁,禁卫军盔甲鲜明,刀枪林立,数量远超平日,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宗室勋贵,皆面色凝重,步履匆匆,无人交谈,只有靴履踏在青石板上的单调回响,汇成一股沉闷的暗流。
紫宸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御座空空,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孤寂。
珠帘之后,太后高滔滔端坐的身影若隐若现,她面沉如水,双手紧紧交叠于膝上。
昨夜的变故让她这位久经风浪的太后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压力。
御阶下,汝南郡王赵宗兴身着蟒袍,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昨夜鏖战留下的疲惫被一股凛然的威严取代。
他的身旁,新晋宗师、皇城司司主襄阳郡公赵仲明,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隲,警惕地注视着殿内每一丝风吹草动。
“官家驾到——!”
内侍省都知张茂则尖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八名强健的内侍,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架软舆缓缓入殿。
软舆之上,宋神宗赵顼几乎被锦被完全包裹,只露出一张蜡黄得近乎透明的脸。
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软舆被轻轻放置在御座前的地毯上,张茂则含泪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湿巾擦拭着皇帝额角渗出的虚汗。
殿内落针可闻,只有皇帝那艰难而断续的呼吸声。
许久,赵顼的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曾经锐利的帝王之眸,此刻浑浊不堪,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死气。
他努力地转动眼珠,视线掠过珠帘后母亲的轮廓,最后定格在御阶下肃立的赵宗兴身上,微微动了动嘴唇。
张茂则立刻会意,开始传达着皇帝的意志:
“我…承祖宗基业…兢兢业业…
然天不假年…沉疴难起…
自知大限将至…为社稷计…为万民安…今特于紫宸殿…昭告天下…”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群臣心上。
许多人已是泪流满面,更有老臣泣不成声。
“立…延安郡王…赵煦…为…太子…克承大统…”
张茂则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
“嗡——!”殿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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