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光正好。
赵和庆先去后院厢房探望了李老栓一家。
推门进去,只见老夫妇二人相偎坐在炕沿,虽然眉宇间依旧笼罩悲戚与愁苦,但比起昨日的情绪总算稳定了许多。
李老栓见赵和庆进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老丈不必多礼,快坐着。”
赵和庆快步上前扶住他,温言道,“在这里还住得惯吗?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跟唐姑娘说。”
李老栓哽咽道:“习惯,习惯……多谢恩公收留!这里比我们那破屋强了千百倍,就是……就是心里……”
他说不下去,只是摇头抹泪。
赵和庆目光一转,看到李明正坐在靠窗的一张书桌前,捧着一本《论语》低声诵读,神情专注。
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在经历家破人亡的巨变后,依然透着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韧劲。
“李兄弟在用功?”赵和庆走过去,轻声问道。
李明闻声抬起头,见到赵和庆,连忙放下书本站起身:“恩公!我……我不能让姐姐白死,也不能辜负爹娘的期望,更不能辜负恩公的搭救之恩!唯有努力读书,他日若能考取功名,才能……才能真正为姐姐讨回公道,保护想保护的人!”
赵和庆心中赞许,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志气!读书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切记,报仇雪恨、匡扶正义,并非只有科举一途。眼下,你们一家安然无恙,保存自身,便是最重要的。待我查明真相,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之时,还需要你们一家作为苦主,当堂首告,指认他们的罪行!”
李明用力点头,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但凭恩公差遣!我们一定配合!”
安抚好这一家三口,赵和庆回到自己房中。
他换上一套做工精致的月白色锦袍,袍角用银线绣着疏落的兰草纹样。
腰间束上一条玉带,头上戴一顶文生公子巾,手中再持一柄折扇。
对着铜镜略一整理,镜中便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的世家公子。
今日,他要去那龙潭虎穴——添香楼,亲自去看一看,听一听。
他没有带唐笑,此事不宜人多,孤身前往,反而更像一个随心所欲的纨绔子弟。
出了秘宅,他并未直接前往位于东市的添香楼,而是信步来到了城南的慈恩寺。
寺内大雁塔巍然耸立,直插云霄。
此时并非清晨,听不到着名的“雁塔晨钟”,但塔身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依旧显得庄严肃穆,与不远处市井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赵和庆驻足塔下,仰望着这座承载了无数文人墨客梦想与诗篇的古老建筑,心中感慨万千。
昔日进士及第,雁塔题名,是何等风光!
而如今,这长安城中,却藏着多少龌龊与不公?
他轻轻展开折扇,缓步绕塔而行,不由自主地低声吟诵起唐代诗人岑参的诗句:
“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
登临出世界,蹬道盘虚空。
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
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
诗句雄浑壮阔,勾勒出大雁塔的孤高与不凡。
赵和庆吟罢,心中因官场黑暗而生的郁气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坚定的决心——他要亲手涤荡这污浊,还这长安一片清明!
离开大雁塔,赵和庆不再耽搁,径直朝着东市而去。
添香楼位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高达三层的华丽楼阁。
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朱漆大门前车水马龙,衣着光鲜的宾客络绎不绝。
还未走近,便能闻到空气中的脂粉香气和丝竹管弦之声,与周围其他商铺的氛围截然不同。
赵和庆摇着折扇,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前。
立刻便有眼神活络的龟奴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躬身问道:
“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是头次来我们添香楼吧?快请进!快请进!”
赵和庆微微颔首,目光随意地扫过门内,只见大厅内铺着厚厚的地毯,顶上悬挂着琉璃灯盏,光线迷离柔和。
不少宾客已然在座,觥筹交错,调笑之声不绝于耳。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的世家子模样,用折扇轻轻点了点那龟奴的肩膀:
“嗯,听闻你们添香楼乃是长安一绝,今日特来见识。
给本公子在三楼寻个清静雅致的雅间,视野要开阔,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本公子的雅兴。”
那龟奴见赵和庆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开口便要三楼雅间,心知是位豪客,笑容更加谄媚:
“公子您放心!三楼‘听雪阁’正好空着,临街靠窗,最是清静雅致不过!保您满意!您楼上请!”
说着,便躬身在前引路。
沿着楼梯蜿蜒而上,越往上,环境越发安静雅致,与一楼的喧嚣形成了对比。
来到三楼“听雪阁”,推门进去,果然名不虚传。
房间宽敞,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博古架上摆放着珍玩玉器,墙上挂着名家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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