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的背景资料厚实得令人窒息。一个二十二岁、来自南方沿海小渔村的姑娘,父母早亡,跟着叔婶长大,读过几年私塾,因不满包办婚姻偷跑出来,辗转在几个码头做过零工,性格怯懦但手脚麻利,渴望在坎德尔港的大船上找一份稳定的女侍工作……每一个细节都需要烙印在脑子里,成为本能反应。顾梦依强迫自己沉浸进去,这不仅是伪装,更是她和陈序的护身符。
高强度记忆带来的精神疲惫在夜深人静时尤为明显。货轮在黑暗中航行,只有引擎规律的低鸣和海浪拍打船舷的单调声响。顾梦依躺在狭窄的床铺上,却毫无睡意。陈序的状况、沈望舒的名字、以及那个负责人意有所指的警告,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旋转。
她需要活动一下,透口气,更重要的是,她对这艘囚禁着她、也暂时保护着她的货轮,以及那个神秘的组织,几乎一无所知。未知,是最大的危险。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像一片影子滑出舱门。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她凭借白天被带去见负责人时模糊的记忆,向着货轮更深处的区域摸去。这里的环境远比“远星号”资料上显示的简陋和杂乱,更像是这艘船原本的货舱和船员生活区。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铁锈、机油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她避开偶尔传来的巡逻脚步声,在一个拐角后,发现了一扇与其他舱门略显不同的铁门。门看起来更厚实,上方有一个小小的、焊着栅栏的观察窗,下方则有一个用于递送食物的滑槽。
囚室?这里还关着别人?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屏住呼吸,透过那狭小的栅栏窗向内望去。里面灯光极其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两个蜷缩在角落草垫上的身影,看不清面容,但能听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呻吟声。
是谁?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和她一样,是被胁迫的棋子吗?
就在她凝神观察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她迅速闪身躲进旁边一堆废弃缆绳的阴影里。
两个穿着灰色作战服、像是守卫的人走了过来,在囚室门口停下,似乎在进行交接。
“……妈的,天天守着这两个半死不活的,真晦气。”一个守卫抱怨道,声音带着困意。
“少废话,头儿说了,这两人和‘鱼符’有关,撬不开嘴也得留着,说不定上了‘远星号’还有用。”另一个守卫压低声音回应。
“鱼符?就那破铜片?真能打开‘方舟’上的宝库?”
“谁知道呢?听说那宝库里有‘玄武’的老底,还有跟海外联系的终极密码。反正上头紧盯着,连‘工匠’那边都在加紧研究那玩意儿的仿制品……”
“工匠”?钟衡?!顾梦依心中剧震。钟衡也落到了他们手里?还是在为他们工作?仿制青铜鱼符?他们不仅仅是想破坏“诺亚方舟”,他们也想得到“玄武”藏在船上的东西!
两个守卫又低声交谈了几句,抱怨着伙食和轮班,随后一人离开,另一人打着哈欠靠在门边,似乎准备守夜。
顾梦依的心沉入了谷底。这个绑架她、要挟她的组织,目的远不止他们声称的那么简单。他们是一群猎犬,嗅着“玄武”留下的财富和秘密而来,自己和陈序,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甚至可能是随时可以丢弃的诱饵。所谓的“新身份、安全生活”,恐怕只是镜花水月。
必须留下信息!如果自己失败,或者这个组织事后灭口,必须有人知道陈序在这里,知道这艘货轮和“远星号”的关联!
她悄然后退,沿着原路返回。在经过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时,她趁无人注意,迅速闪身进去,摸到了一小截用来做标记的粉笔头。她将粉笔头攥在手心,回到自己的舱室附近。
在哪里留下信息才既隐蔽,又可能被后来者发现?她目光扫过走廊斑驳的墙壁、锈蚀的管道……最终,落在了公共洗手间那个几乎从不使用的、靠墙的老式铸铁马桶水箱内侧。那里潮湿、隐蔽,除非彻底检修,否则很难被发现。
她假装进去洗漱,确认无人后,用最快的速度在水箱内侧不起眼的位置,用粉笔写下了几个极其细小的字和符号:
“序在船,医。目标远星,寻宝。钟或叛。小心。”
她不敢写太多,也不敢用明确的代号,只能用这种含糊却可能被知情人解读的方式。做完这一切,她将粉笔头扔进马桶冲走,清理掉痕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舱室。
躺在床上,她的心却比之前更加冰冷沉重。前有“玄武”的铜墙铁壁,后有神秘组织的虎视眈眈,身边还潜伏着像沈望舒这样的未知因素。而她唯一的盟友陈序,命悬一线。
从躲避追杀,演变成了一场在巨轮与阴谋的夹缝中,与虎谋皮的致命游戏。那枚小小的青铜鱼符,牵扯出的漩涡,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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