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 9月的风还是暖烘烘的，却已悄悄揉进了一丝早秋的软。苏晓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站在小学门口，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皱巴巴的巧克力糖壳 —— 那是去年寒假前陈屿送她的巧克力，糖早就化在嘴里了，她却把壳小心翼翼收了半个多月，边缘被体温焐得发潮，还带着淡淡的可可香。
校门口的老槐树还是光秃秃的枝桠，却在枝尖冒出了点点嫩黄的芽，像撒了一把碎星星。苏晓抬头望了一眼，脚步慢了半拍。寒假里她总想起陈屿说 “可能要分班” 的话，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偷偷在日记本上画了两个分开的小桌子，旁边打了个哭脸。今天进教室前，她攥着糖壳的手心里全是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推开四年级（1）班的门，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同学，喧闹的笑声像一群扑棱翅膀的麻雀。苏晓的目光第一时间就往靠窗的位置扫 —— 那里是她去年的座位，而斜前方那个趴着整理书包的身影，蓝色外套的衣角露在外面，不是陈屿是谁？
她的心脏猛地往下落了落，又飞快地往上提，像被风吹得晃荡的秋千。原来没分班。苏晓悄悄松了口气，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放下书包，刚坐稳，就见陈屿从前面转过头来，手里捏着一片刚从槐树上摘的新芽，叶子边缘还沾着点露水。
“喂，” 他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笑意，“我就说吧，分不分班都能当朋友。”
苏晓接过那片槐叶，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凉丝丝的。槐叶的嫩黄在她手心里显得格外软，叶脉清晰得能看见细细的纹路，像藏着春天的悄悄话。她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只好把槐叶夹进语文课本的第一页，那里还留着去年陈屿送她的槐叶书签，颜色已经变深了。
课间铃响的时候，陈屿又凑过来：“走，去槐树下坐会儿？”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陈屿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会儿说寒假里跟爸爸去公园放风筝，风筝线断了跑了好远才追上；一会儿又说他家的仓鼠 “灰灰” 趁他不注意，从笼子里钻出来躲进了衣柜，把妈妈的毛线团咬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在一堆毛衣里找到的，小家伙嘴里还叼着根粉毛线，逗得他笑了半天。
苏晓听着，偶尔应一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跟陈屿聊自己的寒假：“我…… 我寒假读了《格林童话》，里面的《灰姑娘》好可怜，不过最后她还是嫁给了王子。”
陈屿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我也听过这个故事！我妈给我讲过。对了，下周我把灰灰带来学校吧，藏在书包里，课间给你看，它特别能吃瓜子。”
苏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早就想看看陈屿说的小仓鼠了，上次他在草稿纸上画的仓鼠圆滚滚的，耳朵尖尖的，可爱得很。可是她又有点担心，学校不让带小动物，要是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会不会…… 被老师说啊？” 她小声问。
陈屿拍了拍胸脯，一脸笃定：“放心，我藏得好，上次我把它带去姥姥家，藏在口袋里都没被发现。”
两人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阳光透过刚冒芽的枝桠洒下来，在他们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慢慢拉长。苏晓攥着那片槐叶，心里又期待又紧张 —— 她想着明天要不要从家里带点瓜子来，可是又不知道陈屿会不会觉得她多事；要是灰灰不喜欢她带的瓜子怎么办？
上课铃响了，陈屿站起来往教室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她喊：“记得啊，下周我带灰灰来！”
苏晓坐在石凳上，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手心里的槐叶还带着温度。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糖壳，又想起陈屿说要带仓鼠来的话，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被老师发现了，陈屿会不会被批评？她的心里又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不安。
回到教室的时候，苏晓把槐叶夹进了日记本里，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的仓鼠，手里叼着颗瓜子。她盯着那幅小画看了半天，心里琢磨着：明天带不带瓜子呢？要是带了，陈屿会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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