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夜色笼罩下的国道上飞驰,穿过寂静的田野,掠过沉睡的村镇。与车外世界的黑暗与未知风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车厢内某种近乎“度假”般的诡异轻松氛围。
顾云深起初全程保持着最高戒备状态。他背脊挺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前后方路况、后视镜以及每一个可能与追踪者相关的细节。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潜在风险,规划着备用路线。逃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头。
而驾驶座上的陆星衍,却完全是另一副光景。 仿佛挣脱了牢笼的鸟儿,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近乎雀跃的活力。那张过目不忘的“活地图”在他脑子里精准导航,双手稳健地操控着方向盘,嘴巴却像上了发条一样,一刻也没闲着。
“Brian,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就凭我一个电话没接?”他一边超车,一边好奇地扭头问。
“赵恺这小子可以啊!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关键时刻真够意思!回去必须请他喝最好的酒!”
“也不知道陈旭李铭昊他们怎么样了,被我哥发现帮忙会不会有麻烦……”
“哎,你说那个演我‘女朋友’的姑娘到底是谁找来的?演技绝了!那声惨叫,那倒地姿势,奥斯卡欠她个小金人!就是手劲太大了点,差点真把我推泳池底下去!”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埋怨,全是兴奋和后怕带来的刺激感。 他喋喋不休,仿佛要把被关在阁楼里没说的话一口气全补上。
顾云深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简短的“嗯”作为回应,目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窗外。
开了两天,陆星衍开始“作妖”了。他晃了晃握着方向盘的手,可怜巴巴地侧过头:“Brian,开车手没空,饿了……背包里有巧克力棒,你喂我一口呗?”
顾云深眉头微蹙,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伸手从后座捞过背包,翻出能量棒,剥开包装,递到他嘴边。陆星衍就着他的手叼走,吃得眉眼弯弯,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
更让顾云深无语的是,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陆星衍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打方向盘,拐上了一条明显不是预定路线的小道。
“你去哪?”顾云深瞬间坐直身体,语气严肃。
“安啦安啦!”陆星衍笑嘻嘻地,脚下油门却没松,“刚路过路牌,说前面镇子的熏鸡是一绝!咱们开车辛苦,得补充点优质蛋白!顺便给你尝尝鲜!”
顾云深:“……我们在逃亡。”
“知道知道!劳逸结合嘛!这种小镇子,天高皇帝远,我哥的眼线绝对摸不过来!再说,有我这人形GPS在,丢不了!”陆星衍满不在乎,车子七拐八绕,果然很快看到了镇口的牌子,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家铺子,下车飞快买了只热腾腾的熏鸡回来。
重新上路后,他一边开车,一边非要顾云深也尝尝。顾云深拗不过他,勉强撕了一小块鸡肉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陆星衍看着他的表情,得意洋洋:“怎么样?没骗你吧?这种地方,都是村道,就算给你导航,没个三五天你也转不明白!”
他脸上明晃晃写着“快夸我厉害”,那种全然的自信和掌控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车内的紧张气氛。
顾云深看着他闪闪发亮的侧脸,听着他叽叽喳喳分享熏鸡多么美味、刚才买鸡时老板娘多有趣,一直紧绷的神经,竟不知不觉松弛了几分。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种看似胡闹的“绕路”,在这种层级的追踪下,或许反而是一种更难以预测的、更安全的行进方式。
他缓缓靠向椅背,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攻击性地扫视,而是更多地落在了身边这个仿佛能将一切险境都变成冒险之旅的年轻人身上。
窗外是未知的前路,车内却弥漫着熏鸡的香气、年轻人活力四射的声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荒唐的安心感。 这个陆星衍,似乎总有这种能力,能用他最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打破所有沉重的预设。
顾云深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里,却少了几分凝重,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他撕下另一块鸡肉,递到陆星衍嘴边:“专心开车。”
陆星衍“嗷呜”一口叼住,笑得见牙不见眼。 逃亡之路,道阻且长。但因为有他在身边,这漫漫长夜,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熬了。顾云深想。他甚至开始隐隐觉得,或许真的能相信这个“人形GPS”,能带他们抵达那个安全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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