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计划,抵达M国边境小城并确认暂时安全后,顾云深的本意是立刻前往机场,购买最快一班飞往多哈的机票,然后迅速转机前往最终目的地——南太平洋某个僻静的免签岛国。整个行程应该紧凑、低调,最大限度减少在公共场合的暴露时间。
然而,陆星衍显然不这么想。
当顾云深在安全屋内摊开世界地图和航班时刻表,冷静地规划着下一步路线时,陆星衍正扒着窗户,好奇地打量着楼下充满异域风情的集市。小贩的叫卖声、香料混杂的奇特气味、还有穿着鲜艳民族服饰的行人,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新鲜。
“Brian”他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完全没有逃亡者该有的紧张,反而像极了即将开始毕业旅行的大学生,“你看外面多热闹!咱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这么直接飞走,也太亏了吧?反正我哥现在焦头烂额,追踪不到这儿。咱们……玩两天再走呗?”他凑过来,扯着顾云深的袖子,开始施展磨人功夫,“就当是……中场休息?放松一下心情?你看你这段时间又是教我又是策划逃跑的,多累啊!”
顾云深眉头微蹙,本能地想要拒绝。理智告诉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风险。但当他抬头,对上陆星衍那双充满期待、仿佛盛着星光的眼睛时,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眼前的年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身心俱疲的囚禁和惊心动魄的逃亡,此刻那种发自内心的、对自由和简单快乐的渴望,是如此鲜活而有感染力,像一道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常年冷静甚至有些阴郁的心湖。
他沉默了几秒,看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边境城市,又看了看窗外充满生命力的烟火气息,最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妥协了:“最多三天。保持低调。”
“耶!深哥最好啦!”陆星衍立刻欢呼一声,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于是,一场画风突变的“逃亡假期”正式开启。
陆星衍彻底放飞了自我。他拉着顾云深,像普通游客一样,混入当地热闹的集市。他对各种没见过的小吃充满了好奇,从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到颜色诡异的当地甜品,都要买来尝一口,好吃的就眼睛发亮地塞给顾云深分享,不好吃的就皱着脸吐吐舌头,逗得顾云深嘴角微扬。
他对手工艺品更是毫无抵抗力。色彩斑斓的编织地毯、造型奇特的陶罐、叮当作响的银饰……他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想买。尤其对当地一种用特殊香料熏制的、据说能保存很久的肉干情有独钟,一口气买了十几包,美其名曰“储备粮”。
“Brian,这个毯子多好看!铺在你的别墅很有格调呀!”
“这个陶罐!放潜水店里当装饰绝对有格调!”
“这肉干太香了!多买点,路上吃!”
顾云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像只掉进米缸的老鼠,兴奋地穿梭在各个摊位间,手里拎着、怀里抱着的“战利品”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无奈,到后来竟也生出几分纵容和好笑。
他偶尔会出声提醒“够了,拿不了”,但更多时候,只是默默地接过陆星衍塞过来的、越来越重的购物袋,看着他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心中那份因常年背负往事而积郁的阴霾,竟真的被这简单纯粹的快乐驱散了不少。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该离开前往机场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陆星衍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土特产”——巨大的编织毯、好几个笨重的陶罐、无数包肉干零食、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纪念品,傻眼了。 “这……怎么带啊?”他挠着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顾云深。
顾云深看着这一大堆东西,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买了几个旅行箱,和陆星衍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家当”勉强塞进去。结果就是,去机场的路上,两人一人拖着两个巨大到夸张的、鼓鼓囊囊的旅行箱,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场面十分狼狈滑稽。
好不容易办理完登机手续,托运行李时超重费就交了一大笔。陆星衍看着账单,吐了吐舌头,小声对顾云深说:“Brian,这钱算我欠你的,等我项目赚钱了还你!”
顾云深看着他那副又心疼钱又舍不得扔东西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登上飞往多哈的航班,坐在头等舱相对宽敞的座位上,陆星衍终于消停了。他满足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异国城市,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红晕。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顾云深,侧脸线条在机舱灯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知道,这次任性的“假期”可能打乱了顾云深原本周密的计划,也增加了不必要的风险。但看到顾云深眉宇间那抹常年化不开的凝重似乎淡了些,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逃亡之路还在继续,终点依旧未知。但这段意外插曲的“M国假日”,就像阴沉天空里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不仅彻底蒸发了他心中因囚禁而生的最后一丝阴影,让他变回了那个懂得享受生活、充满活力的自己,更奇妙地,似乎也在顾云深坚硬的心壳上,敲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让一点暖意渗了进去。
陆星衍想着接下来南太平洋的阳光沙滩,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这场逃亡,会成为他们之间最特别的一次……长途旅行呢?他美滋滋地想着,渐渐沉入了梦乡。
而一旁的顾云深,缓缓睁开眼,看着身边人毫无防备的睡颜,目光复杂,却终究没有挪开视线。 飞机穿越云层,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飞去。带着一身的“土特产”和满心的轻松,他们的故事,翻开了崭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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