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风言风语,虽然让陆景川颜面扫地,烦躁不堪,但凭借陆氏雄厚的资本和沈墨渊在暗处的精准操作,这些舆论的浪潮终究只是拍打在帝国堡垒外墙上的水花,看似汹涌,却难以真正撼动根基。
真正让陆景川夜不能寐、如坐针毡的,是两把悬在他头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以及一份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血脉亲情。
第一把剑,是他那刚刚出狱、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生物学父亲,林强。 这个嗜赌成性、背负着杀人前科(杀害的正是陆景川的生母)的男人,是陆景川身世中最见不得光的污点。没有合法的收养手续,从法律上讲,他陆景川,这个陆氏集团的掌舵人,依然是杀人犯林强的儿子。
这个把柄一旦被公司里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或者嗅到血腥味的媒体挖出来,加以渲染和利用,足以在股东间掀起惊涛骇浪,质疑他执掌陆氏的“正当性”与“基因”,甚至可能引发内部派系斗争,导致集团分崩离析。
他只能一边尽力压下消息,一边派人24小时紧盯着林强的一举一动,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生父,这种荒诞而屈辱的处境,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然而,比起外部的危机,更让陆景川感到窒息和恐惧的,是来自内部的审判——他与母亲谢云舒半年一次的会面,即将到来。 谢云舒,那位美丽、洒脱、的女人,将陆家偌大的家业和亲生儿子丢给他,自己不知道在忙什么。
但她并非完全撒手不管,每半年,她都会选择一个地方,与陆景川见面,听取他的汇报,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能轻易看穿所有粉饰的太平。
往年,陆景川都能交出一份完美的成绩单:公司业绩稳步增长,弟弟陆星衍虽不成器但也“安分守己”。
可今年呢? 他该如何向母亲汇报? 难道说:“妈,对不起,我把您亲生的儿子、陆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给逼跑了。现在下落不明,可能正跟一个男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逍遥快活。”
难道说:“因为我的自私和恐惧,我试图控制他的人生,强迫他结婚生子,结果激起了他强烈的反抗,也……阴差阳错地,让他认清了自己的性向。”(虽然顾云深的事与他的逼迫无直接因果关系,但陆景川潜意识里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难道说:“您当年好心收养我,让我这个‘外人’执掌家业,可现在,却因为我的出身,我那个不堪的生父,正将您一手创立的公司置于巨大的风险之中?”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会狠狠扇在母亲脸上,也扇在他自己心上。
他辜负了母亲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栽培。他不仅没能守护好弟弟,甚至可能将陆家拖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巨大的负罪感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日夜压在他的胸口。
他常常在深夜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母亲的照片,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如果当初对星衍多一些耐心和引导,而不是简单粗暴地强迫,结果会不会不同?如果自己能更早、更果断地处理好林强这个隐患,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被动?
他对星衍,有愤怒,有失望,但更深层的,是一种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混合着嫉妒和愧疚的复杂情绪。
他嫉妒星衍可以如此任性、如此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和爱情,而他自己,却被所谓的责任、恩情和无法摆脱的出身牢牢捆绑。他愧疚于自己用最伤人的方式去“爱”他,最终将兄弟之情推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公司可能面临的危机,他尚有手腕和资源去周旋、去对抗。但如何面对母亲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如何承受她可能露出的失望眼神,陆景川毫无头绪。那比任何商业谈判都让他感到恐惧和无力。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帝都璀璨却冰冷的夜景,映照着他内心的一片荒芜。他赢得了财富和地位,却似乎弄丢了更重要的东西——弟弟的信任,或许很快,还有母亲的认可。
他拿起手机备忘录,距离和母亲见面的时间还有三天。 陆景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惯有的冷硬和决绝。
无论如何,他必须面对。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他必须扛起的责任。只是这份责任,如今已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开始准备那份他人生中最艰难、也最无法撒谎的“述职报告”。
而远在南半球的阳光沙滩上,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正毫无负担地,享受着用“背叛”他换来的自由与爱情。命运的讽刺,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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