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衍提出的“侧向钻孔、低温支流迂回”方案,确实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让争论的专家们眼前一亮。但质疑声随之而来,且更为尖锐。
“记住路线?说得轻巧!” 安全顾问首先发难,语气严厉,“陆先生,我理解你记忆力超群!但洞穴潜水,尤其是在零能见度、复杂如迷宫的废弃支流中潜行,靠的不是记忆,是肌肉记忆、是应对突发状况的本能、是对设备极限和自身状态的精准把握!这是无数次实战积累的经验!纸上谈兵和实际操作是天壤之别!你没有洞潜经验,水下方向感错乱、恐慌、设备故障,任何一个微小失误都会让你永远留在下面!这方案对你而言就是送死!”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帐篷内一片寂静。陆星衍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在那严酷的现实面前,确实缺乏底气。他能记住地图,但无法模拟水下黑暗、寒冷、压迫和未知风险带来的心理冲击。
顾云深沉默着,目光扫过三维模型上那条蜿蜒的支流,手指在陆星衍指出岩壁最薄的点上敲了敲,然后看向技术负责人:“如果采用这个钻孔点,由经验丰富的洞潜员执行,由陆星衍在指挥部通过高保真通讯进行实时语音导航,理论上的成功率和风险系数是多少?”
技术负责人快速操作电脑,模型上立刻显示出模拟数据:“钻孔风险低。但导航方案……理论可行,但容错率极低!一旦通讯中断、传感器失灵,或者……陆先生的记忆出现哪怕微小的偏差,导致潜航者在岔路口选错方向,他们在绝对黑暗中迷路的概率超过90%!届时,救援将变成……搜寻遗体。”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沉重。
容错率极低,失误即死亡。这个结论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这太冒险了!” 几位专家异口同声地反对。
就在这时,顾云深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看向陆星衍,声音沉稳地响起:“我信他。”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重锤般砸在每个人心上。
“云深!” 周屿皱眉,想劝阻。
顾云深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这个方案是目前唯一能避开主通道高温和顶部钻孔巨大风险的选择。星衍的记忆力和空间构想能力,我亲眼见过,远超仪器。我相信他能胜任导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去。我下洞。周屿,”他看向老搭档,“你和我一起,有个照应。”
周屿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和决然的笑容:“废话!这种刺激的事,能少得了我?咱俩搭档,什么时候失手过?”
“深哥!” 陆星衍猛地抓住顾云深的手臂,脸色瞬间白了。他提出方案时,更多是出于一种解决问题的兴奋,却没想过要让顾云深去冒如此巨大的生命危险!
那种“容错率极低,失误即死亡”的评估,像冰水一样浇了他一身。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而可怕的画面——黑暗的洞穴、断裂的引导绳、失去信号的通讯器……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行……太危险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声音发颤,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顾云深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目光深邃地看进他眼里:“这是最好的方案。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他的眼神冷静而坚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的风险,但他更相信陆星衍那匪夷所思的能力,以及自己和周屿的实力。这险,必须冒。
陆星衍看着顾云深决绝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那种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像阴云一样笼罩在心头,让他心慌意乱。他只能死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手心因为紧张而一片冰凉。
方案就此确定。 命令迅速下达:工程组全力钻孔!潜水组为顾云深和周屿配置最顶级的装备和双重通讯系统!指挥部建立最高优先级通讯链路! 帐篷内外瞬间陷入紧张的备战状态。钻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顾云深和周屿开始一丝不苟地检查潜水装备,动作熟练而专注。
陆星衍被带到主控台前,看着屏幕上复杂的数据和即将接入的潜水员视角,感觉肩膀沉甸甸的。
裴烬默默递给他一瓶功能饮料,镜片后的目光难以捉摸:“保持绝对专注。你的每一句指令,都关联着两条命。” 陆星衍重重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全部精神投入到脑海中的三维地图里。
然而,那股莫名的心悸和不安,却如同附骨之疽,始终挥之不去。
他有一种清晰的预感——这次救援,绝不会像计划中那样顺利。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那黑暗的洞穴深处,等待着他们。而他将第一次,不是以玩闹的心态,而是以沉重的责任,成为左右他最爱人生死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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