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厚重的后门被林凡用尽全力关上，隔绝了门外那片令人窒息的灰雾与阴寒。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手中的青铜油灯幽绿的火苗因为他急促的动作而剧烈摇晃，在狭窄的走廊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
冰冷的恐惧感依旧紧紧攫住他的心脏，后巷里那些黏腻的视线、冷藏柜中数十双墨黑的眼瞳、以及柜子深处那隐隐散发出的、更令人不安的存在感……这一切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两片薄薄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片冥钞”，以及那个已经恢复正常待机界面的灵踪盘，确认追讨确实完成了。
但这成功的喜悦（如果这能称之为喜悦的话）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后怕。
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过昏暗的走廊，推开了通往店堂的门。
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香烛气息的空气涌入肺中，头顶惨白但稳定的灯光洒落下来，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收银台后，夜经理依旧站在那里，姿势几乎没有变化，仿佛林凡刚才那趟生死边缘的跋涉，于他而言只是弹指一瞬。
店堂内空荡荡的，之前窗外那抹红色的“回响”似乎也终于彻底消散，玻璃门外只剩下纯粹的无边黑暗。
林凡走到收银台前，将两片“冰片冥钞”和灵踪盘放在台面上，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经理，欠款追回来了。”
夜经理的目光扫过那两片冰片，微微颔首，没有询问过程，只是平淡地评价了一句：“效率尚可。”
他将冰片冥钞收起，灵踪盘放回柜台下，然后看向林凡苍白如纸、冷汗未干的脸，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第一次进入‘狭间巷’，感觉如何？”夜经理问道，语气不像关心，更像是一种考核。
“狭间巷？”林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大概就是后巷的名字。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想起那粘稠的雾气和无数的窥视，心有余悸，“很……可怕。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世界的缝隙，是现实与幽冥交叠的阴影地带。”夜经理用他特有的、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解释着，“也是很多不愿（或不能）进入便利店，却又依赖便利店存在的‘东西’们，徘徊和栖身之所。你以后会经常和它打交道。”
经常打交道？林凡胃里一阵翻腾。他一点也不想再踏足那个鬼地方。
但他没敢把这话说出口，而是想到了冷藏柜里的那些“童怨”和它们最后的低语。
“经理，那个冷藏柜里的……那些小孩一样的‘东西’，它们说里面还有一个‘姐姐’，出不来，很冷，还向我求助……”林凡将听到的低语复述了一遍，带着疑惑和一丝残留的惊惧，“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夜经理闻言，眼神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古井无波。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了一些：
“那不是你现阶段该探究的事情。记住，在‘狭间巷’，好奇心往往比任何鬼怪都更致命。”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给予林凡一个明确的警告：“关于那个冷藏柜，以及它深处的东西，你只需要记住三点，这或许能让你在未来保住性命。”
林凡立刻挺直了腰背，竖起了耳朵，他知道，这可能是来自一位“老店员”的宝贵经验。
“第一，永远不要试图完全打开那个冷藏柜的门。 你这次只开了一道缝隙，是侥幸。一旦门完全洞开，释放出的寒气足以冻结你的灵魂，而里面的‘东西’……不是你，甚至不是我，能够轻易应付的。”
林凡想起自己只是站在门外就感受到的刺骨寒意，以及柜子深处那隐隐的庞大怨念，连忙点头。
“第二，不要接受它们的任何‘馈赠’，除了交易必须的‘款项’。 那些‘冻死鬼’（童怨）的执念是饥饿和寒冷，它们给出的任何‘食物’或‘玩具’，都蕴含着能将活人同化的极致阴寒。一旦接受，因果缠身，你会逐渐变得和它们一样。”
林凡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当时只是追讨欠款，没有理会其他的低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夜经理的目光锐利如刀，钉在林凡脸上，“绝对，不要答应帮它们‘找妈妈’，或者帮那个‘姐姐’出来。 无论它们表现得多么可怜，多么无助。那是一个……古老的陷阱。答应者，无一例外，都成了冷藏柜深处的‘新藏品’。”
“新藏品……”林凡喃喃重复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想起那些“童怨”青白色半透明的身体，以及柜子深处那更加庞大的怨念……难道，那所谓的“姐姐”，就是曾经的……答应者？
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明白了，经理。我会牢牢记住的。”林凡用力点头，将这三条警告刻印在脑海里。这比他大学时背诵的任何知识点都要重要，因为这关乎他的灵魂和存在。
夜经理对他的态度似乎略微满意了一丝，不再多言。
林凡感觉自己仿佛又渡过了一重无形的考验。他靠在收银台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看了看墙上那个造型古朴的钟，时针才刚刚指向凌晨两点。
距离下班，还有漫长的四个小时。
而他已经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就在这时，店内的灯光，再次极其轻微地、高频地闪烁了一下。
这一次，闪烁的来源，似乎并非来自头顶的灯管，而是……
林凡和夜经理的目光，同时投向了位于店铺最内侧的——冷藏饮料柜。
那个给活人使用的、摆放着普通啤酒、碳酸饮料和矿泉水的立式冷藏柜。
它的玻璃门内，照明灯正常亮着，饮料瓶排列整齐。
但就在刚才灯光闪烁的刹那，林凡似乎瞥见，在那些瓶瓶罐罐的缝隙阴影里，有某种细小的、苍白的东西，极快地蠕动了一下。
消失不见。
是错觉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从那个卧室冷藏柜，从“狭间巷”，悄悄地……溜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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