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树深处,斧声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简单的砍伐声——每一次斧刃嵌入树干,都伴随着某种低沉的回响,像是敲击在灵魂的鼓面上,震得人心脏发颤。林凡握紧手中的鹤羽,那点温暖成了这片寒意中唯一的慰藉。
阿无走在他身侧,脚步很轻,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随着他们深入,月桂树变得异常巨大,每一根枝干都粗如房屋,叶片是晶莹的银白色,边缘流转着淡淡的月华光泽。
“吴刚伐桂,永无休止。”阿无忽然低声说,“传说他犯了天条,被罚在此砍伐月桂树,但树随砍随合,永远砍不倒。这惩罚看似简单,实则残酷——无尽的劳作,却永远看不到成果。”
林凡想起白鹤童子的话:“他的斧头斩过无数心魔。”
“斩心魔者,必先斩己心。”阿无停下脚步,“到了。”
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被月桂树环绕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棵尤其巨大的桂树,树干直径恐怕有十米以上。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正背对着他们,挥动一柄巨大的青铜斧,一下又一下地砍向树干。
斧刃每次落下,都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切口,但下一秒,切口就会自行愈合,连木屑都不会掉落。如此循环,无穷无尽。
吴刚。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依然专注地砍树。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流淌,在月华下泛着微光。他的动作机械而精准,每一次挥斧的角度、力道都完全相同,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林凡和阿无等了很久,吴刚才停下。
他没有转身,只是将斧头拄在地上,喘息片刻,沉声开口:“白鹤的羽毛。”
林凡上前一步,举起鹤羽:“晚辈林凡,前来求见。”
吴刚缓缓转身。
他的面容远比林凡想象中年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五官硬朗如刀削斧劈,一双眼睛深邃得像是沉淀了千年时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种看透世事后依然保持纯粹的眼神,平静,却充满力量。
“照魂镜看到了什么?”吴刚直接问。
“看到了……我是被制作出来的。”林凡如实回答,“看到了魂印的真相,看到了烛龙的计划。”
吴刚点点头,目光转向阿无:“你呢?小姑娘,你又在镜中看到了什么?”
阿无沉默片刻:“什么都没看到。镜面对我,是一片空白。”
这个答案让林凡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阿无也看到了自己的过往。
吴刚却似乎并不意外:“空白的镜面……有意思。要么是你的灵魂纯净无瑕,没有任何值得映照的过往。要么……”他顿了顿,“是你的过往太过沉重,连照魂镜都不敢映照。”
阿无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短刃。
吴刚不再追问。他看向林凡:“白鹤让你来,是想用我的斧头斩断魂印?”
“是。”林凡说,“他说您的斧头能斩断世间一切执念,包括魂印。”
“能斩,但不一定能活。”吴刚直白地说,“魂印已经和你的灵魂缠绕了二十五年,强行斩断,轻则记忆全失、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即便如此,你还要试吗?”
林凡毫不犹豫:“要。”
“为什么?”吴刚盯着他,“接受命运,在二十五岁那天安然消失,让烛龙重生——这样至少你能‘活’下去,以另一种形式。反抗命运,却可能现在就死。”
林凡笑了,笑容里有种释然:“吴刚前辈,您在这里砍了多久的树了?”
吴刚眼神微动:“记不清了。千年?万年?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
“那您为什么还要砍?”林凡问,“明知砍不倒,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挥斧?”
吴刚沉默。
“因为不砍,就连‘可能砍倒’的希望都没有了。”林凡轻声说,“接受命运,是放弃所有可能性。反抗命运,哪怕失败,至少我试过。至少……在我自己的选择中死去,而不是在别人的剧本里消失。”
月桂树下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仙乐。
许久,吴刚缓缓举起手中的青铜斧。
斧刃在月华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好。”他说,“既然你选择斩,我便帮你斩。但斩印之前,你需过一关——‘幻境试炼’。我会将你投入三重幻境,分别对应你的过去、现在、未来。若你能在三重幻境中保持本心不迷失,我便出斧。”
林凡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等等。”阿无忽然开口,“我能一起进去吗?”
吴刚看向她:“幻境试炼,一人一境。旁人进入,会使幻境紊乱,两人都可能被困其中,永世不得脱身。”
“我知道风险。”阿无说,“但他的魂印不稳定,烛龙的意识可能潜伏在深处。如果幻境中烛龙反扑,他一个人应付不了。”
吴刚盯着阿无看了很久,忽然问:“小姑娘,你如此护着他,真的只是因为任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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