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钟声在城市的缝隙间消散,林凡站在便利店擦拭得能照见人影的玻璃柜台后,却第一次觉得这个他守了近百个夜晚的地方有些陌生。
不是环境变了——货架上“孟婆汤”饮料依旧泛着诡异的淡蓝色荧光,“镇魂”香烟整齐码放在收银台左侧,冷藏柜深处偶尔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细响。变的是他自己。左眼深处那抹觉醒后便挥之不去的淡金色暗芒,让眼前熟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新的质感:他看见空气中飘浮的稀薄阴气如游丝般流转,看见货架深处某些商品散发出的、只有灵视才能捕捉的能量场,甚至能隐约听见这座建筑本身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
经理推着补货车从阴影里滑出来时,林凡刚将最后一包冥钞按面额理好。
“适应得如何?”经理的声音不高,在过分安静的店里却格外清晰。他今晚罕见地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中山装,银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拢,露出一道横贯额角的旧疤——那是林凡从未见过的模样。
“还在学。”林凡实话实说,将抹布挂回钩子,“看东西多了几重影子,听声音像隔着一层水。有时候……”他顿了顿,“能感觉到这座店在看着我。”
经理从推车底层取出一个狭长的黑色木盒,放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咚”声。“那是好事。说明你的‘守夜人’血脉正在与这里的‘规则’共鸣。”他打开盒盖,深红色丝绒衬布上,躺着一枚徽章。
徽章通体玄黑,非金非木,大小如一枚银元。正面是“7-夜”标志的浮雕,但那三道弧形线条的边缘,此刻多了极细的血色刻痕,像是干涸已久的血丝嵌进了金属纹理。林凡的目光一触及它,左眼的金芒便不由自主地亮了几分,徽章仿佛回应般,表面掠过一层水波似的暗光。
“夜王巡查使,临时的。”经理用两根手指捏起徽章,递过来,“从今晚零点开始生效。恭喜你,林凡,你正式成为这个庞大而腐朽体系里,一颗稍微有点分量的螺丝钉了。”
林凡接过徽章。触手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刺痛感从指尖窜到后颈,随即化作温热的暖流,顺着臂膀汇入心口。徽章轻微震颤着,与他的心跳迅速同步——咚,咚,咚,每一下都沉实地敲在胸腔里,像某种古老的誓约被唤醒。他下意识地将其按在左胸位置,工装布料下,徽章自动吸附,紧贴皮肤,凉意透过布料渗入,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七十二家分店,遍布人间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缝隙里。”经理倚着柜台,点燃一支“镇魂”,烟雾盘旋上升,在白炽灯下扭曲成怪异的符号,“有的开在闹市地下三百米,有的飘在云海之上,还有的……在时间的褶皱里。你的新工作,就是定期巡查它们,确保那些地方的‘店’还在按规矩运转,确保那些不该流出来的东西,好好待在货架上。”
林凡消化着这些话。“就像……质检员?”
“更像救火队、清道夫、仲裁官,偶尔也客串刽子手。”经理弹了弹烟灰,笑容有些冷,“大部分分店比你想象的安分,毕竟能当上店长的都不是傻子。但总有些地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会出问题。小则商品污染,大则……规则崩塌,连通现世的通道被撕开,里面不该出来的东西跑到大街上开派对。”
“所以需要巡察使去处理。”
“对。”经理点头,“以往这份活由总部直属的十二位常任巡查使负责。但现在人手不足,几个老家伙被困在某个时间闭环里出不来,还有两个去年在处理‘酆都地铁支线分店’暴动时折了。总部那些坐办公室的老古董们开了三天会,决定从各分店有潜力的店员里破格提拔一批‘临时巡查使’。”
林凡低头看着胸前的徽章。那三道血痕在灯光下仿佛在缓慢蠕动。“我算有潜力?”
“百鬼夜行那晚,你站在店门口,以半觉醒的血脉强行支撑‘生人回避’结界三个小时,挡住了七波冲击。”经理吐出一口烟,“当时至少有三位巡察使的观测灵在附近看着。这份战绩,足够你跳过十年苦功,拿到这张入场券。”
还有他没说的。林凡能感觉到,经理的目光落在他左眼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关于他的血脉,关于他父母,关于那些被时间掩埋的旧事。但经理选择沉默,他也就不问。
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四点十九分五十九秒。
秒针颤抖着,似乎被无形的力量阻滞,艰难地向前爬过最后一格。
四点二十分整。
“来了。”经理掐灭香烟。
便利店内所有的灯光在同一瞬间熄灭,并非断电的漆黑,而是光线被某种东西“吸走”的诡异感。紧接着,收银台上方的空气像受热的柏油路般开始波动、扭曲,发出细微的、玻璃碎裂似的“噼啪”声。
一道裂缝凭空撕开。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口,更像是空间本身被蛮力扯开的一道伤疤。边缘不规则,流淌着水银般粘稠的微光,内部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中,有风涌出——冰冷、咸腥,带着深海底层淤泥与铁锈的气味,还夹杂着某种……悲伤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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