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刺客的披风,是幽魂的帷幕。
蝠王峰顶的阴风,利如刮骨钢刀,卷起碎石,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赵彻的身影,便藏在这片哭嚎里。
他紧贴山壁的阴影,每一次挪步都踩在风声最烈的节拍上,气息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
大秦解析出的敛息之法,让他此刻仿佛成了一道真正的幽魂。
那间弥漫着不祥的石室,已在百步之内。
门口,两名内门弟子正靠着石壁打盹,常年的阴气侵蚀,让他们的精神萎靡不振。
赵彻没有心存侥幸,他绕行至石室后方,在一块巨岩的遮蔽下,无声潜近。
这里是绝对的视线死角。
冰冷的石壁触感粗糙,阴寒之气从石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直刺骨髓。
他将耳朵贴上石壁。
死寂。
一种极度压抑的、沉闷如雷的脉动,正从岩石深处传来。
咕嘟……咕嘟……
仿佛一颗被囚禁在地底的巨兽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
石室没有窗户,唯一的入口便是那扇被严密看守的石门。
强闯,即是寻死。
赵彻的指尖在粗糙的石壁上缓缓移动,脑中浮现出公输仇绘制的建筑结构图。
【此类炼法密室,为防能量外泄,必浑然一体。然为求气流循环,浊气外排,其底部必有通气孔道。】
赵彻的身体压得更低,视线紧贴地面,在最阴暗的角落里搜索。
他发现了一道仅有半指宽的缝隙。
那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排污口,覆盖着漆黑的铁栅栏。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腥甜腻,混杂着腐肉的恶臭,从缝隙中扑面涌出,让赵彻的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忍住干呕的冲动。
就是这里。
铁栅栏被阵法灵光覆盖,凡铁难伤。
但此刻,那灵光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黯淡。
是莫师。
那个温和的白衣青年,血蝠长老最信任的弟子,在最后一次锁门时,将这处阵法的一个能量节点,拨偏了一丝。
是怜悯,还是算计?
赵彻来不及深思,从怀中摸出一根从杂役房拆下的细长铁条。
他将铁条探入缝隙,按照大秦智囊团连夜推演出的破解序列,在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上,轻轻一拨。
咔。
一声蚊蚋振翅般的轻响。
铁栅栏上的阵法灵光,彻底熄灭。
赵彻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栅栏掀开一道缝,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他侧过身,将自己瘦削的身体,像蛇一样,一点点挤了进去。
爬行。
在狭窄、肮脏、满是粘稠液体的排污通道里。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只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恶臭,在为他指引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出一抹幽暗的红光。
出口到了。
他从通道尽头探出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座石台的下方。
抬眼望去,便是那间密室的全貌。
这里比他想象的更加宏大,也更加邪恶。
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圆形血池,占据了石室的中心。
池中翻滚的,不是液体,而是粘稠如沥青的暗红膏状物,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拳头大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破裂,都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腥臭,还夹杂着灵魂被灼烧后的焦糊气味。
池边的地面与墙壁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扭曲符文,它们构成了一座巨大的、活的阵法,所有符文的脉络,最终都汇入血池的中心。
整座石室,就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祭坛的核心,正是这方血池。
赵彻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摆。
他的目光,被血池上方的景象,夺走了全部心神。
那里,悬浮着一团人影。
它并非实体。
而是由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雾气,与一道道血色电光交织而成,勉强维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没有肢体。
只是一团纯粹的、扭曲的能量聚合体。
一股远超炼气境的恐怖威压,从那团黑影中散发出来,让赵彻的神魂都在本能地战栗。
金丹邪影!
这就是血蝠长老为自己准备的,通往金丹大道的船票!
此刻,血池中正有丝丝缕缕的血色精气升腾而起,被那团金丹邪影贪婪地吸入体内,让它的形态,又凝实了一分。
【回陛下,此非正道金丹。】
李斯冰冷无情的分析,在赵彻神魂中响起。
【正道金丹,乃修士一身精气神所聚,是为‘内丹’。而此物,是以万千生灵之血肉魂魄为祭品,强行催生的‘外丹’——更准确说,是‘寄生邪胎’!】
【血蝠长老肉身已朽,寿元将近。他这是在炼制一具全新的、更强的身体!待此邪胎大成,他便会舍弃旧身,神魂移入其中!】
【届时,他非人非鬼,非魔非妖,将成一不老不死的怪物!】
夺舍重生!
赵彻遍体生寒。
这老魔头的图谋,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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