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与撕扯感,比预想中要温和一些,或许是因为星门的定位相对稳定,也或许是因为两人在星灵遗迹中经历的能量洗礼与体质提升。当双脚再次踏上坚实(且柔软)的地面,熟悉的海腥与金属锈蚀气息被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草木清香、泥土芬芳与纯净水汽的清新空气所取代时,罗弈知道,他们成功抵达了星门预设的坐标之一。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怀中依旧有些恍惚的云苓,警惕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
入眼所见,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充满勃勃生机的奇异森林。
巨大的树木高耸入云,树干并非寻常的棕褐色,而是呈现出翡翠般的莹润光泽,树皮光滑,隐约可见内部如同脉络般流淌的淡绿色微光。宽大如伞盖的叶片层层叠叠,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晶莹的蓝宝石,有的边缘泛着金芒,在透过叶隙洒落的、温暖却不刺眼的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迷离的光彩。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天鹅绒般的深绿色苔藓,其间点缀着无数不知名的奇异花卉,有的形似铃兰,却流淌着星辉;有的如同火焰燃烧,却散发着清凉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纯净、温和、充满活力,其浓度甚至比星灵生态区还要高出数筹,而且极易吸收,只是呼吸之间,便觉身心舒畅,连穿越星门带来的疲惫与伤势都缓解了不少。
这里,无疑就是坐标 A-7——“翡翠林地”。
暂时安全了。
罗弈心中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他扶着云苓,走到一株巨大的、根系盘结如同天然座椅的翡翠古树下,让她靠坐着。
“云苓,感觉如何?”他轻声问道,同时检查着她的状况。云苓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只是消耗过大。
“还好,只是有些脱力。”云苓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贪婪地呼吸着这纯净的空气,“这里……好美,灵气也好充沛。”
罗弈点点头,也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功法,引导此地精纯温和的灵气滋养己身,修复强行催动“星穹审判”带来的严重反噬。星核碎片在感受到如此充沛且平和的生机灵气后,也缓缓释放出温和的本源之力,与外界灵气相辅相成,修复效果极佳。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当罗弈再次睁开眼时,体内翻腾的气血已然平复,经脉的灼痛感大大减轻,实力恢复了约莫五成。云苓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气息平稳下来。
翡翠林地静谧而祥和,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鸟鸣,以及溪水潺潺的轻响。阳光透过翡翠般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美好,与星灵遗迹中的死寂、金属、以及那令人绝望的“黯蚀”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这种极致的安宁,反而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生死搏杀、目睹了文明陨落惨状的两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前路的茫然,以及对过往选择的反思,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云苓轻轻靠在罗弈肩头,望着眼前这梦幻般的景致,低声呢喃:“我们……真的逃出来了。从临渊城,到海外孤岛,到星灵遗迹……就像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梦。”
罗弈揽住她的肩膀,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翡翠的枝叶,看到了过往的一幕幕:城西废墟的蛰伏与厮杀,芦苇荡的惊险躲避,乱葬岗的生死一线,星辰洞府的潜修与海族来袭,星界通道的狂暴,金属废墟的诡异,能源中枢与“黯蚀”的正面碰撞……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与艰难的抉择。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勘破世事般的笃定,仿佛在梳理自己的道心,也像是在对云苓,对这段传奇般的经历做一个总结:
【“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买单,但我从不后悔我的任何决定。”】
他回想起救下云苓的那一刻,回想起选择与韩客虚与委蛇,回想起踏入乱葬岗,闯入星灵遗迹,直面“黯蚀”……这些决定,在当时看来,或许冒险,或许不明智,甚至可能被他人视为“错误”。但他从未后悔。因为每一个决定,都是他在当时认知与处境下,遵从本心做出的选择。救云苓,是出于不忍与本心;与韩客周旋,是为求生机;探索险地,是为求力量与真相。
【“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之所以事与愿违,只是因为我的能力还不够。”】
他的目光落在云苓身上,又仿佛看到了星灵遗迹中那些奋战的星灵造物,看到了γ-09最后消散的祝福。他认可自己的眼光,认可自己选择的同伴,认可自己探寻的道路。在临渊城未能护得完全周全,在星灵遗迹险些被“黯蚀”吞噬,非是选择有误,而是彼时的自己,实力尚不足以完全驾驭风云,应对那等层次的恐怖。但这并非退缩的理由,而是前进的动力。
云苓静静地听着,感受着他话语中的坚定与坦然,心中那份因连连遭遇而产生的些许彷徨与后怕,也渐渐被抚平。她抬起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轻声道:“可我们走过来了,而且,变得更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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